碑林里,婠?的钦慕并未让陈宥骄傲得太久。只见她脸色突地一沉,低声冒了一句:“有人!”
陈宥顿时警惕起来。他不会婠?所掌握的探查之技,自然感受不到潜伏者的位置。为了不露破绽,他手抚石碑,装作继续闲谈的样子问道:“是高咏鑫么?”
“不像,有两个人。”婠?也尽可能的做到不动声色。
“撤?”
“保持自然,对方藏得较远,威胁不大。”婠?点头回应道,“你先走。”
两人谈笑自若的离开,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二人一路来到外院,四处走动的学士们多了起来,婠?才示意威胁解除。
“这次是什么人?”陈宥没再怀疑高咏鑫,因为他看到高咏鑫此时正在藏书堂,与梁权相聊甚欢;但他也猜不到,除了高咏鑫,还有什么人会暗中盯梢。
“不知道,要论擅长潜入者,非巡林堂斥候莫属!如果真的是他们,你可得小心了!”从对方的气息判断,婠?基本上可以肯定潜伏者正是巡林堂的人,果真是孟青池在继续追查么!?但她没有把话说死,毕竟这里是京城陵安,从潜伏者保持的距离来看,更像是观察而非暗杀,这也就意味着巡林堂还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在此之前,他们还不会轻举妄动!
“喂!你们俩!”洪亮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光听这大嗓门,二人便知来人是位“老朋友”了。
叫住婠?和陈宥的,正是龚景。
“见过龚驿丞,驿丞为何在此?”陈宥回身向龚景做了个揖,问候道。婠?也欠欠身:“龚驿丞别来无恙。”
“哪有什么别来无恙,‘恙’可大了!”龚景摇摇头,没好气的回复道。
“龚驿丞又碰上什么麻烦了?此地说话方便吗?”婠?担心龚景仍是为密信而来,暗示他注意隔墙有耳。
“姑娘啊,你可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饲养不力、损耗军需’的罪名?”龚景并没有降低音量。不过既然是淮陵驿站的老麻烦,倒也不打紧。
“驿马又出问题了?”婠?问道。陈宥不知道婠?与龚景还有这个交情,饶有兴致的在一旁听着。
“近日天寒,御马台又给我调配来一批凛州的马匹,结果没两天,无端端就死了两匹,罪名又扣我头上了!”龚景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公文都发了!你们不知道?我肯定不服啊!所以来找中书院递折子叫冤呐!”
婠?和陈宥面面相觑,可能是这段时间的关注点都在结案告示上,二人还真没留意过院内告示板上的公文。
“姑娘你先前给我解决了马匹周转的难题,不是说也要给我解决这个‘饲养不力、损耗军需’的罪名吗?这也有些时日了,老这么担下去也不是办法呀!”龚景哪管婠?知不知道他受罚的事儿,只管提出自己的要求。
“呃……这……”婠?有些不好意思,“我当然记得龚驿丞的托付,只是近期的事务……龚驿丞你知道的。”婠?指了指龚景,做了个扼脖子的动作。
“嗨呀!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不是没办法嘛!只能来求你多费点儿心啦!”龚景虽然是在示弱,可他那嗓门,一点儿也不像在求人办事儿。
“御马台可有调查马匹死因?”陈宥在一旁插了句嘴。按说以淮陵驿站的环境,断无饲死马匹的k可能,龚景背这个罪名确实有些冤。
“有啊!牧监给的原因就是草料积郁引起的腹胀气,导致马不食槽,消化不良!”龚景苦笑着摊摊手,“这也不能赖我头上啊,那马匹调配过来就不食草料,我能怎么办?”
“据我所知,马匹胀气,是因为长期食用水分过于充沛的草料,草料难以消化积于腹中发酵造成的。”一个相对内行的解释从婠?和陈宥身后传来。
();() 二人循声看去,解答者竟是高咏鑫,只是不知他何时来到了二人身旁。
陈宥的第一反应就是钧州学堂之所以会掌握这些饲马之道,全赖若明夫子业精于此。
龚景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忿忿道:“对啊!明明就是在凛州的时候饲养不力,调配过来之后死亡怎么能怪罪于我呢!?”
“可我在学堂学习时,就听夫子说过,凛州早已改善了饲马所用的草料,如此低级的失误,不该出现才是。”高咏鑫表示不解。
龚景一听急了:“可我确实是碰到了呀!还为此背了罪责!本以为摊上个命案就够倒霉的了!不曾想自打那个香料铺子开张之后,我这一亩三分地是越来越不顺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什么香料铺子,能断了龚驿丞的吉运?”去过杊州的婠?对“香料”一词十分敏感。
龚景便把杊香知味与花坊势如水火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末了还反问婠?一句:“是不是因为我掺合了这破事,所以触到了霉头?”
婠?没有回答龚景这迷信的臆测,反倒是先瞟了一眼陈宥,她看到的是陈宥投来的心照不宣的目光。
杊州香料商贩,乾陵阁院士,相府嫡系,消失的花坊老妪,蹊跷的退租合约,这一串看似难有关联的人和事,竟如此巧合的结合在一起!
可是碍于高咏鑫在场,婠?和陈宥没有展开明面上的交流,但是婠?看得出陈宥已经在思考着什么了。
“龚驿丞,开脱罪名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如果你信得过我二人,就暂且先认了责罚,时机一到,我俩自会为你讨回公道。”陈宥思索片刻之后,安抚起龚景来。只是他这所谓的“时机”一说,婠?也拿不准他是真有主意,还是缓兵之计。
但对于龚景来说,多次递折无果,申诉无门,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而且婠?和陈宥确实也曾为他解决过难题,所以此时他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那既是如此……我便自认倒霉呗……”
陈宥看出龚景的不甘心,遂点头赞同,以增其信心。
“龚驿丞既然来了,也不枉你白跑一趟,帮我俩个忙如何?”陈宥先前一口答应帮龚景开脱罪责,正是为了这个请求做的铺垫。
“哎……”龚景叹了口气,“要我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