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恒!”孟青池喝道。他苦心掩饰了许久,在婠和潘岳二人未说破前,只要保持咬死不松口,顶多也就落得个怀疑而已;可眼前杜奕恒竟意气用事,一口把责任担了下来,令孟青池之前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堂主,他二人早就识破了,故意戏弄咱们呢!与其继续无意义的拉扯,不如爽快些,大不了是个死!就凭他二人,走不出咱巡林堂!”
杜奕恒说得有道理,事已至此,孟青池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
孟青池之所以压住性子待婠和潘岳以礼,是因为此二人来自京城,且是受信王差遣。撇开二人的实力不论,若真是来吊唁还好,万一是借吊唁之名,来试探巡林堂的态度,孟青池的一举一动就必须谨小慎微。否则,被二人冠上仇恨滔天,不服王权之名回京复命,巡林堂就有覆灭之虞;像杜奕恒这般以性命相胁更是言语大忌,此二人若是回不去,巡林堂的下场只会更加惨烈……孟青池不敢赌,也不能赌,这关系到百十号族人的前途和命运。
偏偏这个龙渊阁的金牌校卫实力强劲,论武论谋,均令巡林堂众人奈何不得,就算他走不出巡林堂,也能拉上十余个族人垫背……这笔买卖,着实血亏!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除非……
正当孟青池一筹莫展,暗暗下定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决心时,这个“除非”竟不期而至。
就在孟青池杀意渐起之时,潘岳一脸从容地掸了掸衣襟:“那就对了,这支飞镖,是鄙人路过前堂回廊时拾到的,并非取之于杊陵驿站;阁下既然承认杊陵驿站袭击一事,又为何不肯承认在前堂回廊袭击鄙人的同僚呢?”
杜奕恒的面部再次抽搐起来,孟思语心里也懊悔不迭,他两竟被潘岳摆了一道!
“你们知道又有何妨!正是在下欲在回廊取你性命!”看到孟青池杀意渐起的杜奕恒,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准备,抽刀指着婠喝道,“密林族人,可不是好欺侮的!”
婠哪肯白受这口气,亦举起白玉骨朵棒与之对峙,火并之势一触即。
岂料潘岳依旧从容,他压下婠的手臂,挡在了婠身前:“诸位稍安勿躁,请听鄙人一言,再动手不迟……”话音未落,中堂屋门再次被撞开,杜苑仍是带着十来个守夜人堵在门口,面色冷峻,比踹门而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她虽然听了孟青池的话掩门退出,但并未离开,当屋内冲突再起,她便再次出现,以壮巡林堂声势。
“孟堂主,今夜鄙人剑未出鞘,即使你杀得掉我二人,在场的贵属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万望三思!”潘岳边说边缓缓退掉剑鞘,锋芒在两手间愈渐凛厉,“不妨听听鄙人之言,兴许能够免现血光。”
潘岳的话戳中了孟青池的痛处,他举起手掌,示意堂内众人且慢动手,容潘岳言。
潘岳退鞘的动作停住了:“我二人冒昧造访,除了复对崔挽风的供词之外,还欲探寻其施毒的动机,以还原贵属殒命的真相;若贵堂为此而大动干戈,令更多族人殒命,岂非因小失大?我二人若不能按时返京,王上震怒,迁怒于贵堂,岂非舍本逐末?”
潘岳的两个反问,字字句句道明利害,叩击着孟青池的心头。他举起的手掌悬着好一会,愣是没有放下,唯有杜奕恒和杜苑焦急得干瞪眼。
“少在此惺惺作态了!你等若不说出害死我族人的元凶,休想离开巡林堂半步!”杜苑迟迟等不到孟青池的表态,便擅自作出了回应。只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因为她知道,除非孟青池一同难,否则在潘岳面前,自己毫无胜算。
“贵属搭档有伤在身,僵持下去,于她无益。”随着紧张压抑的气氛弥散,孟思语的气息渐渐孱弱,潘岳巧妙的利用孟青池体恤族人的弱点,盯着他穷追猛打。
“奕恒,搀思语回去休息;夫人,带着守夜人们退下吧……”孟青池作为双方争夺的“焦点”,此刻终于开腔表露了立场,见众人未动,他气沉丹田,厉声喝道:“巡林堂众人听令,各司其职,离去!”
见堂主怒,守夜人们心生退意,但是杜苑没动,他们也不敢先行离开。
“杜苑,立刻执行本堂命令!”孟青池再次喝道,而且这次没再使用“夫人”的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哼!懦夫!”杜苑嘴上骂道,将手中腰刀往地上一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堂。
杜苑既退,其余部众也顺势散去。直到杜奕恒搀着孟思语离开的动静被鸮叫虫鸣所掩盖,孟青池才长舒了一口气。
“孟堂主决策英明!”潘岳推剑回鞘,抱拳夸道。
“并非孟某忌惮二位,只是取了二位性命,也换不回孟某的族人,徒增杀孽罢了……”孟青池摇头叹道,“族人之死,孟某自会继续追查,希望二位确不知情!”
孟青池嘴上虽然强硬,但他行动上做出的让步,表明他已被潘岳说服。为了保全族人,他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非议。
“孟堂主真英雄也!”感叹于孟青池的格局,陈宥情不自禁的夸道,其情绪和语气在婠听来,竟与当时在场的潘岳并无二致。
“你可别掉以轻心,巡林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你头上来!”对于陈宥这个命案的“元凶”,婠自然是满怀担心。
“嗐,京城森严,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还有你呢,”陈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孟堂主屏退了众人之后,还与你俩说了些什么吗?”陈宥将岔开的话题牵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