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想到伙夫的嘱托,迟疑了一会:“怎敢劳烦潘统领,我给那厮送去便是。”
潘岳也不坚持,跟着狱卒来到牢房前,自顾自的靠着墙壁坐下。
狱卒放下食盒,冲崔挽风吼道:“给你早饭不好好吃,现在知道饿了!还不快滚过来老实吃饭!”
狱卒没有离开,他要亲眼看着崔挽风动筷子。可是狱卒不走,崔挽风却怂了,因为按照陈宥的计划,要潘岳给他的食盒他才能放心吃。
“崔主事,你就不要浪费兄弟们的时间了,赶紧用膳吧。”潘岳其实早就趁着狱卒们离桌的空当,把食盒给调换了。他现在手里捧着的,才是卫骁给崔挽风特别准备的践行餐。
有了潘岳的旁敲侧击,崔挽风才打开了食盒,看到陈宥给他准备的饭菜,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这一堆乱炒都是些什么神鬼搭配!喂狗都嫌没有卖相!还有一些平时炖汤才用的药材,陈宥让茶楼直接给爆炒了当菜来配。
“怎么的,还嫌弃呢是吧?”狱卒见崔挽风迟迟没有动筷,又催促道。
崔挽风心里暗骂,不就是假装中毒嘛,也不至于给这些“阴间”饭菜吧!这些东西吃下去,气血翻涌啊……无奈潘岳也在一旁帮腔:“崔主事,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上路了,不要再为难兄弟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直对膳食十分挑剔的崔挽风,只能大口扒拉着手里的饭菜,很快便吃掉了一半。
确认崔挽风已经动筷,狱卒才离开,天牢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
未时三刻,押送官便来到天牢,与狱卒交接提人。除刑部公文外,押送官手里还多了一份中书院撰写的安民告示,要在崔挽风经过闹市的时候当街宣读,潘岳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崔挽风那顿“阴间”饭菜,已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他面色涨红,浑身燥热,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被押送官扣上枷锁,押出了天牢,几人将按既定路线取陵安南门而出,沿官道短解前往杊州。
潘岳亦骑马随行,城中许多不明就里的百姓尾随围观,指指点点。
接近城南茶楼,潘岳示意押送官停下脚步,掏出了中书院的告示。中书院的告示里罗列了崔挽风的罪责,以及一些固国抚民的官话,意在昭示命案缘由,稳定民心。潘岳的宣读引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这个时候,本就昏昏沉沉的崔挽风站在阳光下,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鼻腔里湿漉漉的似是流出了鼻血。他意识到时机已到,脚下一软,在人群面前轰然躺倒。
人群出一阵惊呼,打断了潘岳的宣读,押送官也因为事出突然而慌了手脚。
潘岳倒是冷静,趁机对着人群说道:“此犯也是罪有应得,各位父老乡亲请放心,襄国治下,决不容祸国殃民,草菅人命之辈横行跋扈!这便是下场!”
人群的聚集早已惊动了巡防的御林,现在囚犯突状况,巡防营更是在潘岳的“及时”指挥下,疏散了人群,将崔挽风转送至巡防营安置。
潘岳对押送官说:“事出突然,犯人由鄙人暂时接管,你等可先回刑部复命,晚些鄙人会亲自拜会刑部尚书,说明情况!”
押送官刚接手囚犯不久,城还没出就闹了幺蛾子,正担心被刑部问责之事,现听说潘岳要主动担下这个责任,那可是求之不得,当即将枷锁的钥匙交予潘岳,迅离开了是非之地。
经过这一番折腾,崔挽风如陈宥所愿落到了巡防营的手中,计划已成大半,主动权亦从李玄忠手中滑落。
当晚,京城上下便把崔挽风的事情传开了,而且经过层层转述和酵,已经变成了“官府严惩驿站命案凶徒,此人在城内毒暴毙!”
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卫骁有些慌,毕竟“毒暴毙”一说,可是跟他息息相关的。他再次来到相府,找他的明公问策。倒是苦了那帮在城外埋伏的人手,暮色低垂,非但没有等到崔挽风,还被蚊虫扰得够呛。
“卫骁啊卫骁,老夫让你下料,不是下死手啊!本来可以在城外悄无声息的行事,现在给你搞得满城皆知,如何收场?”李玄忠砸着手,劈头盖脸的问道。
“明公,微臣确实只是添了些腹泻乏力的料啊,市井传闻切不可轻信。何不找御医去趟巡防营,一探便知!”卫骁很无辜的辩解着。
“找御医?卫主事,这可是囚犯呐!何德何能请得动御医啊!去巡防营?现在街头巷尾多少双眼睛等着盼着看热闹,让丞相现在去巡防营,落人话柄吗?”骆师爷一一驳斥了卫骁的建议。
“骆师爷言之有理,现在争这些没有意义了!”事已至此,虽然过程有些变数,但是只要确认结果是李玄忠想要的,亦无妨,“骆师爷,先把城外的人手撤了吧,另外找人盯着巡防营,有什么动静马上报给老夫;卫骁,你去查问一下崔挽风是否确实食用了你准备的食盒,老夫寻机探探潘岳的口风。”
李玄忠既已话,骆钦文和卫骁只得各自领命办事。起码此时此刻,李玄忠还是对自己的“双保险”满怀信心的。
城外的人手埋伏到了戌时时分,才接到撤回的消息,怨声载道;而卫骁这边,也通过伙夫辗转找到了狱卒,得到了崔挽风确实将食盒一扫而空的消息,并且得知潘岳几乎全程未离开过崔挽风。
“双保险”的消息汇集至李玄忠处,已是亥时时分。李玄忠心里这块悬着的石头并未完全落地,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潘岳。但矛盾之处在于,仅凭龙渊阁的一名金牌校卫,就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破坏掉整条计划链,令李玄忠难以置信!其中必有高人点拨,难道是婠?
探潘岳口风一事,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