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听了无言以对，跟他说什么呢？他根本不知道“着名郎中”当时的想法，装着没听见。
无意中提起高振庭，时光又沉渣泛起：高振庭何故晓得后山洞藏了军火？
六
他无法解释心中的悬念，事情的原委，他更无法想到。
游击队离开洞口不久，余南山跟着离开，只留了两个暗哨守护洞内军火。一直跟踪时光的张山、胡四干掉游击队岗哨，摸进洞内一看，喜不胜喜，各自拿了短枪揣进腰里。两人商议，即刻找下家，将这批军火卖掉。张山要胡四去洞口察看情况，胡四刚到洞口，后脑勺被枪顶住，知道张山想杀他灭口，忙喊有人。张山一慌，胡四回身一刀，确信张山已死，捡起枪用袖子擦擦，去找买家，正遇高振庭部队当班长的酒友。酒友听说后，立刻带他去见高振庭。
高振庭看他手中的短枪是日本造相信了，许诺让他当排长，十个大洋收了他两支枪。当即让胡四带路去了后山洞，可进洞一看，连弹药毛都没一根，打了胡四一巴掌，失望而归。但他从胡四嘴里得知吴大头是军统少校，跟游击队暗通款曲，春兰是他最在乎的人，他有了主意。
自从城里两名日军夜间被杀，高振庭就开始坐卧不安，虽然这几天将武象生圈在身边，仍担心稍不留神，他会闯祸殃及自身。绞尽脑汁生出一计，让他挂少尉衔，去了扼守长兴至广县的交通要道盘山炮楼。炮楼离城二十几里地，由副连长带两个排协助日军一个分队驻守。
武象生到任的当天，听士兵说炮楼由日军曹长妙山恭下做主，他不仅好色，还有喝酒吃烤乳猪的嗜好。
妙山知道他是高振庭原副官，要他当众讲高振庭几个女人的秘密。武象生没睬他，被日本兵暴打一顿。他牢记团座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的告诫，忍声吞气躺了两天。这天上午去山腰查岗，路过树林现有不少妇女躲在那儿瑟瑟抖。有个胆大的妇女哭诉，炮楼的日本兵常常三五成群去镇子里轮奸姑娘嫂子，还要家人旁观，不从就杀全家。更令人指的是，遇有大肚子妇女轮奸后，开膛破肚带走婴儿，已有好几家媳妇遭殃。镇上女人无论老幼，都四处躲藏。
他听罢心里堵得慌，见到岗哨问是不是真的？
哨兵点头说，原来带班的副连长看不下去，曾跟高团长报告。高团长居然不敢吭声，副连长便带几个弟兄跟妙山评理，当场被杀，还不准掩埋尸体，扔山沟里喂狼。有个勤务兵，偶见妙山在活烤婴儿，当场指责。妙山枪毙后，挖他心肝下酒。
武象生回到炮楼颤抖不已，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满腔怒火却也无计可施。思来想去干脆眼不见为净，打算回城时，请求高振庭给换个炮楼。巧的是妙山要他下午回城联系炮楼给养，次日午饭前必须运回。
高振庭帮他联系好给养，请他进馆子安抚。他说刚报到，被妙山莫名其妙地毒打一顿，又说他谨遵团座教诲没敢吭声，想请团座给换个地方。
高振庭叹气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有日本人的地方都一个样。老子被狗日的禾木骗了，现在也后悔的很。盘山炮楼的事，小林清楚的很，在他们眼里中国人不是人。兄弟跟妙山在一起，言行要当心，本座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武象生明白，跟团座哀求没用，路上想起玉香哀怨的眼神心乱如麻，心血潮涌。艰难的处境让他回想起山上习武时的美好境况，慨叹当时满腔热血下山，到头来竟混的这般艰难。正在哀叹之时，面前闪出一人。
七
“大师兄，是你吗？”水福海惊喜的问。
“水师傅，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也下山了？师傅身体好吗？”
水福海二话不说，买了卤菜花生米等回到宿舍。另外三位见到大师兄分外惊喜，四人急问大师兄下山两年，为何音信全无？
武象生叹口气，说他下山后先在镇上卖艺，后被镇上大户请当保镖。管家觊觎东家姑娘已久，而她却不断给自己示好，管家便设局诬陷他偷东家的细软。东家不顾女儿的反对将他送官。保安团高团长知道他的武功，跟县长打招呼留在了保安团。一年后又让他给自己当副官，还撺掇老婆将妹妹嫁给他。结婚后正想回山看看师傅，岂料高团长已暗中投了鬼子，当了汉奸，没脸回山。又问四人为何下山？
水福海说，大师兄下山后，山上添了个城里中药铺学徒李小飞。他父亲被鬼子杀害后跟他郎中师傅报仇，参加了游击队。他师傅现在是游击队长，动员师兄弟们下山打鬼子，山上师傅得知后很赞成，便下山了。
二师兄“大马猴”提醒道：“不要多话，大师兄现在是鬼子的人，当心被他卖了。”
武象生尴尬的笑笑，说穿这身皮实属无奈。请大家放心，我绝不会干卖友求荣的事。
“大马猴”当即道，既然如此，何不脱了这身狗皮，参加游击队？在游击队感觉还像山上一样开心。
武象生犹豫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当了汉奸，游击队不会要我的，再说我是有家室的人。赵家待我不薄，我不能害人家。”
水福海劝道：“象生老弟，古人都晓得要精忠报国，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应该打鬼子。我敢肯定，游击队不会嫌弃你的。你要愿意，我们帮你说情。”
武象生忽然想起心中的愤慨之事，借着酒劲细细的跟师兄弟们泄一通，直把四人听得张口结舌，义愤填膺。酒后，水福海劝他先回家，有机会再聚。
第二天上午，武象生在城东门见到了师兄弟四人，因急赶着回炮楼，约好有时间去镇上喝酒。回到炮楼后觉气氛异常，四个身盖白布的日本兵躺地上，吊着胳膊的妙山坐一边耷拉着头。问士兵原由，士兵低声说妙山带四个太君昨夜酒后去镇上找花姑娘，半道上遇见阎王殿黑白无常带两个小鬼来索命，妙山逃得快，被飞镖扎伤，回炮楼后喊了半夜有鬼。死鬼子身上没有外伤，全被活活掐死。士兵们私下说小鬼子坏事做多了，阎王震怒，鬼来收他。
武象生见到飞镖，心知是五弟的兵器。估计师兄弟听了他的讲述，不想牵连自己，连夜去了盘山镇打了妙山一个措手不及。
八
高振庭凌晨接到盘山电话，自然联想到武象生，立即查了武象生昨晚的行踪。小姨子说丈夫晚上回家就没出去，一早回了炮楼。跟踪的报告，武副官离开餐馆在路上遇一熟人，又去喝酒。早上出城时跟几个熟人打了个招呼，一切都正常。
高振庭悬着的心才放下。第二天，他跟田岛去盘山炮楼查验尸体后，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他认为，能掐死身强力壮的日本兵，一定是有功夫之人，武象生虽然没作案时间，但他昨晚跟什么人喝的酒，又在出城时跟何人招呼，不会是他提供了日本人行踪，由他人代劳吧？
田岛跟妙山了解情况后，已在嫌疑人名单上将武象生排除，但高振庭心里没排除对他的怀疑。将武象生拉到一旁悄悄问，城门口打招呼的是什么人？
武象生立刻意识到团座在怀疑他，委屈的问：“团座，你怀疑我与日本人死有关？”
“盘山之前没出过事，你去了就出事，能不怀疑吗？我是担心你被人家利用。没你的事当然好，今后行事要更加小心。”
武象生又提调动之事，高振庭劝道：“炮楼出事，我就调你走，这不是不打自招，引火烧身么？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放你假，回城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