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淡淡道:“出来做生意,自然也要看心情,心情好时,杀人不但可以降价,还可能白送。”
那人道:“你打算白送?”
一点红阴森森地笑了,道:“不错。”
然后他就一剑把这雇主的脖子给抹了,权当开业大酬宾,然后凌空一个翻身,扬长而去。
江湖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所以即便大多数侠客们的出身都只能用“孤儿”
两个字来形容,但这地方的家庭关系是什么样子的,他们都很清楚。
秦蔻坐在原地,一声不吭。
半晌,她才说道:“我明白了。”
她已经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
古代的父母与子女,当然也不是说全是这样残酷剥削、虐待的,大多数的人家,多多少少,当然都是有爱的,但问题在于制度。
制度就决定了,他们就是没有人身自由、没有自己的财产、只能听从父母的命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傅红雪就是花白凤的私奴,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
花白凤生下了属于自己的私奴,她可以选择对这个奴隶好一点,也可以选择像这样虐待剥削这个私奴,她是母亲,她天然拥有这样的权力!
外人看了再不舒服、再反人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叹息一声算完了,谁也救不了花白凤的儿子。
即便这个孩子没有被换走,就是她的亲儿子叶开,那么这个孩子的童年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区别,还是会被pua成这个快要崩溃又强撑着不能崩溃的样子的。
这是……大多数生长在较为正常环境里的现代人所没办法理解的残酷关系。秦蔻无法理解,或许电视剧的编剧也无法理解,所以才会修改成她是故意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走,换上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来受这份苦的。
其实不是的。
傅红雪的悲剧,有一部分的确来源于他为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毁掉了自己的人生、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这绝不是他的全部悲剧。
他的悲剧,另一部分的来源,其实就在于,他是个奴隶,是个全心全意爱着奴隶主的奴隶。
有一天他终于知道,原来他所认为的父母与他之间连半分关系都没有,这无疑是令人心碎的,但又何尝不是解脱的开始呢?
秦蔻说:“我希望书里的故事还没有开始。”
听完了整本书的花满楼道:“应是如此。”
如果这本书的内容已经开始进行,那么……说句不好听的,傅红雪的精神状态应该比现在还差得多,应该属于一根绷紧了的弦,多碰一下,就会直接断掉崩溃!
秦蔻说:“那就好。”
她的脸色很阴沉,双手抱胸,就这样坐着,半晌,才道:“既然事情还没有生,我才不要看着他就这么崩溃掉!”
救不了傅红雪?开什么玩笑。
他都来二十一世纪了,凭什么救不得?凭什么要看着他失去一切之后再把真相说出来?荒诞的悲剧放在文学上是美的,可若这人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谁能忍心让他走上既定的悲剧?
没天理!
古道热肠,从小就喜欢挺身而出帮助人的秦蔻小姐才不干!她还非得就把傅红雪给救过来!!多,但也绝对不少。
秦蔻惊了一跳:“啊?!”
楚留香叹道:“我曾救过一个被老鸨打骂的伎女。”
楚留香一般情况下都不去青楼,除非要去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打探消息。
那一次他就是去打探消息的,结果碰上了个在角落里抹眼泪的小姑娘,他以为这小姑娘被人欺负了,便上前去问,结果这小姑娘却说,她们家的姑娘快要病死了。
原来是青楼莺花的丫鬟。
这位青楼莺花,名字便唤做葛紫,也是这座城中有名的花魁,才貌双全,近来得了病,老鸨不肯花钱给她治病,就挪到了柴房之中,自生自灭,每天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丫鬟与她情同姐妹,求爷爷告奶奶,也没从老鸨手中抠出一分钱来治病,她已就快要死了。
楚留香当然会出手帮助。
他带走了葛紫与丫鬟双双,又拿走了这二人的卖身契约,花了一百两银子,治好了葛紫的病,然后提出,她现在已是自由之身,父母尚在否?可要回家?
结果葛紫就说起了她被送入青楼的往事。
她自小被父母抛弃,是被舅父舅母家养大的,舅父舅母对她视若亲女,自小教她琴棋书画,家中也曾自费出稿她的诗集流传,使得她才女的名声也流传了出去。
十五岁时,她的父亲回来,强硬地带走了葛紫。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天理就是这样,父母就是父母,亲生父亲要带走女儿,谁也没法子!
结果父亲转手就给她卖青楼去了。
这下,
她的舅父舅母怎么能活?自己的心肝宝贝、娇养着长大,
怎能流落到烟花之地去给人糟践?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还闹进了衙门,衙门老爷都为葛紫惋惜,数次去劝她的父亲,可他父亲死不改主意,一定要卖掉她,最后衙门老爷也没法子,只得随他去了。
只要是父母决定的事情,谁也救不了葛紫!谁也救不了!
因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母有权决定孩子的一切,父母与子女之间,根本就不是论对错的问题,甚至于把对错这个东西拿出来去思量,都是不可想象的。
葛紫的青年时代,就这么悲惨的过来了,索性结局不错,遇到了楚留香,将她与她的丫鬟救出,又送到了当时丐帮的帮主任慈那里,给安排了去路,如今安安静静的隐居,靠绣活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