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肚子是一天天大了,有一天早晨,何美娟惫懒地起身,趿拉着拖鞋,挠了挠,视线瞥过桌子上的镜子,这一看,她动作一僵,怔楞了下。
下一刻,何美娟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抓过镜子。
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颤抖着手抚上眉眼处,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老了这么多,憔悴了这么多,还丑了这么多?这是长斑了?
孩子一天天长大,何美娟肚子也开始显怀,之前那些漂亮的衣服都穿不下了……最后找了妈妈陈依玉的旧衣裳,囫囵地穿着,勉强算是对付下。
何富贵:“就那通电话后,美娟心不在焉了两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昨天夜里,我起夜时候,瞧见她屋子里有光亮,有些不放心,就走到窗户边,想要叩一叩窗子,让她早点休息。”
虽然被何美娟的任性和不懂事伤透了心,未婚先孕的事让何富贵在镇上也丢了大脸,但何美娟毕竟是他亲闺女儿。
从小小一团养起,时间过得快,好像眨眼间,那十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何富贵叹着气,也没有和何美娟一直犟着。
他走到窗子下,抬手正要叩窗。
窗户没有掩实,透过缝隙,何富贵正好瞧到,何美娟坐在桌子旁,面前摆着一面镜子。
镜子倒是普通的镜子,圆形的镜面,边框是桃粉色的塑料,背面一个美人。
美人拿着把小扇子半遮脸,穿着旗袍,梳民国时候的型,袅袅婷婷地歪坐在一张高凳座上,风流又多情。
令何富贵不安的是何美娟。
“她旁边搁了个盆子,拧了布一直擦那面镜子,擦了后,又拿了个笔在镜子上画画,也不知道在上头写什么,嘴里还念着话,神神叨叨模样……声音很小声,我倒是没听清楚。”
“小大仙,你说,她这是不是撞邪了?”
要是没有何金成丢魂的事,何富贵根本不会往这神鬼方面想,一定只当闺女是在擦镜子。
但经了何金成的事,何富贵心里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七月半时候,祭拜祖宗,化元宝给孤魂野鬼,何富贵都诚心了许多。
他亲自烧了菜,还亲手凿了纸钱,叠了元宝,讲究的就是两个字,诚心!
瞧见屋子里那场景,何富贵是寒毛倒竖,捂上嘴,猫下腰,半点不敢出声打扰。
就怕闺女一个回头,到时那张脸长得不一样。
何富贵小声,“真的吓人,美娟还没拉灯,就在桌上点了两根蜡烛。”
何富贵早上就想来寻潘垚了,可转念一想,这小大仙也是娃娃,还得读书呢,还是等放了学再说。
都是做父母的,他万分能体会,在爸妈心里,天大地大,还是小娃娃读书最大。
潘垚:……
何叔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别的事我还不确定,不过,美娟姐为什么点蜡烛,这事我还是知道的。”潘垚瞥了何富贵一眼,颇为无奈模样,继续道。
“叔,你没现吗?昨天夜里,咱们镇上停电了!”
“停电了吗?”何富贵瞪圆了眼睛。
“恩!”潘垚肯定地点头,“停电了!宝珠和我说的。”
现在电压不稳定,停电可是非常常见的事,有时吃着饭,毫无预兆的便停了电,家家户户的抽屉里都得备着蜡烛,夜里时候,小伙伴最喜欢喊的一句话就是,电来了电来了!
当然,有的时候是真的,有的时候只是狼来了,那是糊弄人,想让人白欢喜呢。
搞了个乌龙,何富贵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停电这事,他倒是没有现,昨天起夜,他直接打了手电筒去院子里,后来又猫着腰回了屋。
怕动静太大,惊着人,何富贵也不敢点灯,硬生生等着鸡叫了,又去何美娟的屋子外头瞧了瞧,见里头没什么动静了,这才回屋,闭上眼睛囫囵地睡了两三个钟头。
“旺财叫了吗?”潘垚又问了问。
“这倒是没有。”何富贵想了想,回道。
黑狗没叫,应该没沾什么阴邪,对于镜子擦拭又写写画画,潘垚心里有了猜测。
瞧着何富贵心神不安的模样,潘垚也没说什么,跟着他来到何家。
她亲自上门看一看,何叔也能放心一些。
……
这几天天气热,青石板被晒得烫,路边的小草都蔫耷了脑袋,有一些人家开始煮饭,烟囱里有炊烟腾空,小沟渠里也有水流淌过。
只听“滋啦”一声,那是菜丢热油的声音,声音都带着菜香。
六里镇的小镇和芭蕉村一样,日子是慢悠悠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