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坐起身来,将松开的枷锁毫不留恋地甩在了地上,屈起右膝,侧头看向坐姿高雅的宗像。宗像正将钥匙重放回制服口袋中。
像是感受到了周防灼热的视线,一举一动都无懈可击的宗像抬眼与之对视。
便是在这时,刚刚得到自由的周防缓缓挺起上身,伸出右手。宗像以为他是要撑起身子,却不曾想,眼前骨节分明、有力的右手径直伸向自己。。
宗像不躲不闪,任由周防用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慢慢地,宗像顺着周防力道的方向靠近,直至彼此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以及,除此之外的,周防的热,与宗像的冷。
眼看着,二人的唇即将相触……
?
☆、插虚实界限(下)
? (三)
电话提示音从室内另一端的办公桌上传来,全然打破了这个空间的静谧,亦打断了宗像与周防之间的一触即破的气氛。
“烦人的电话……”周防的手掌覆在宗像的颈项后,用他惯常的低沉性感的声音嘀咕道。
“你想对我做什么呢?”宗像的嘴角和眼中缓缓浮现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顿了顿,不待周防回答,又道,“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请问,赤之王周防尊,您可以放手了吗?”
周防扫兴地放开了宗像,又重倒回了榻榻米上,眨了眨眼,茫然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终端机的电话提示音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直到宗像走到桌边,拿起来按下了接听键。电话是正在学园岛调查的伏见打来的,说是现了关于十束被枪杀一案的两个嫌疑人。
“如此的话,伏见君,你将那个自称为无色之王的男子与另外身份不明之人的行动方位传到我的终端机中,到时,我自会赶过去。对了,要不现在你和淡岛君先回来一趟?”
“……啧,麻烦。我和副长到时候直接赶过去找您好了。”
伏见的回答早在宗像的意料之中,他笑说:“虽然无法和你们共同前往有些遗憾,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不会有任何意见。那就等会儿见吧,伏见君。”
“啊,再见,室长。”
对比周防,在给人以不在状态的印象方面,伏见猿比古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挂了电话,宗像转身看向在他接电话的过程中坐起身来的周防。
“看来由我直接看守你这个办法果然不可行。我有事要忙,而且大概会忙一段时间。”
周防慢吞吞站起来时,自觉地将枷锁拿在了手中:“很遗憾,又要回那个阴暗的地方了。”
“只要你答应从王座退下,便能脱离这个阴暗的地方。”
“总是说些可笑的话,宗像。”
“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只能重将您送回去了。”宗像平静地接过枷锁,将它重扣上周防的手腕。
周防眯起眼睛,显得有些困顿:“我记得你刚才说大部分人都去忙了,如果你确定要让那些能力不济的小子押送我回去,我并不介意半路逃走。”
“你如此要求的话,我也并不介意押解你回到牢房。”宗像脸上的笑意看起来非常有诚意,“走吧,周防。”
“……呵。”
一人戴着枷锁,一人配着刀,一赤,一青;虽然并肩而行,仅隔着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将对方抓住的距离,但即便是咫尺之遥,却犹如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闸门立在了两人之间。
周防重躺回石榻上,闭上眼,显出异常的疲态。他知道,自从十束多多良死后,从石板那里取得的力量过大,使得原本已经消失几个月的噩梦又一次出现。这些天来,无论是睡梦中,或是清醒的时候,他都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抑可能会产生的力量暴走——这些都是他随时会崩毁的预兆。
还真是完全不能得意呢。
在自觉也许没有问题的时候,大量地动用力量,还是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大概,之前的好转也只是一时的,最终他依旧要面临……
——“好自为之吧,周防。”
这句话是宗像这次临走前最后说的话,几分嘲讽是那人一直以来的态度,但周防明确感受到了难以掩藏的无奈。
周防的脸上也不禁浮起无奈的笑意。
可惜的是,这份无奈,已经转身离去的宗像看不到。
宗像的话,周防什么都没回应,背对着牢房的门口,闭上了眼。
一片黑暗中,周防回想了前一天所做的令人厌烦的梦。
巨坑边缘光滑的弧状切断,烧焦的、废弃的、充斥着焦味的荒野,没有人烟,一片死寂。
一切的景象都熟悉得仿佛亲眼目睹过。
他一早就应该明白的。
那不正是十年前,前代赤之王坠剑毁灭时造成的,被知情人称为“伽俱都陨坑”的巨坑吗?
以及因此带来的神奈川县7o万平民的死亡,和遗留下来的残破不堪的东京湾一隅。
曾经……周防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毁灭,也还不错。因为他觉得,比起将真实的自己束缚于世上,还不如交由想将一切燃烧殆尽的冲动来的好。
一年前的周防便是这么认为的,而同时,他也会觉得有如此想法的自己实在让他作呕。
然而,现在……
他或许真的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局面。
虽然还没有生,他却非比寻常地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