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担心他什么?”
“他对爱情太投入,就像人了高烧。没有人会长时间烧,总有烧退的时候,否则会被烧死。但他不是,他迷恋林惜到疯的地步。”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第一次收到林惜的信时,高兴得从上铺直接跳下来,大腿在桌角上蹭破了皮,但读完信后,他整个下午直挺挺躺在床上不动——林惜在信里拒绝了他。”
钟波眯眼看向他,“林惜拒绝他的理由是什么?”
“岳原没说,不过我猜是不熟悉或者没感觉这种笼统的原因,女孩子都喜欢拿感觉说事。”李绅低头把玩手上的杯子。
“那时候你和林惜见过面没有?”
“当然。”
“都是什么样的场合?”
李绅想了想,“一起吃过几顿饭。还有一次,岳原包车请林惜、翟亮和我去水库玩,阵容很滑稽,三个大男生里掺合着一个女生,此后我就不再跟他们出去了,除非只是吃饭。”
钟波微笑,“这么说,那时候岳原还没追到林惜了,不然不会拉你和翟亮当陪衬。”
“嗯。那还是在林惜写信给他之前的事。”
钟波又问:“林惜和翟亮没像你一样觉得不舒服?”
李绅目光投到一边,仔细回忆,“我没看出来,他们俩也挺有意思的,翟亮有意撮合岳原跟林惜,林惜好像不愿意,但每次岳原约他们,她还是会来。她对岳原的殷勤很冷淡,老喜欢缠着翟亮,我私底下还提醒过岳原,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那两个朋友可能彼此之间有意思。”
钟波心里微微一亮。
“但岳原说他们没可能,林惜就是翟亮介绍给他认识的,而且那两人差距太大,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都没毕业,还有污点——翟亮那时候从牢里出来没多久。”
静默了几秒,李绅吞吞吐吐又道:“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我觉得……林惜是个挺有心计的女孩子。”
钟波在方凳上调整了下坐姿,表示自己在认真听,李绅接下来说得流畅多了。
“她知道怎么吸引男生注意,还懂得利用欲擒故纵的手腕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也许她拉翟亮进来就是为了激起岳原的妒嫉,她后来写信拒绝岳原,反而让岳原更忘不了她,但她最后不还是接受了岳原。”
他神情里含了一丝鄙夷,“如果她对岳原没意思,为什么要频繁和他来往?岳原对这份感情很珍惜,他觉得自己很幸福,但作为旁观者,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林惜这人不简单。我认为岳原母亲的反对是有道理的。”
钟波审视着他,问:“这些话你都告诉岳原了?”
李绅脸色一沉,有点困难地点点头,“我当他是哥们儿,觉得有必要给他提个醒。”
“但他不领情?”钟波从他神色上就猜得出来。
他低下头去,半晌才笑道:“我可能是说错话了,对很多男人而言,朋友和爱人之间不是等号,永远是小于号。”
“岳原因此疏远了你?”
李绅耸耸肩,又变成之前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开朗男孩,“我心里憋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没错,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冷淡了很多。”
钟波沉吟片刻,反问:“林惜对岳原用了这么多心思,至少说明她是喜欢岳原的,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李绅笑了笑,摇摇头,“这问题不好回答,我只知道像岳原这样的男生,自身条件不错,家境又好,在女孩子当中很受欢迎……不过,林惜接受岳原的时候还是有真心的吧。”
他仰起头望了眼天花板,“否则就不会跟岳原好了……我是说,生那种关系。”
“你猜的,还是岳原告诉你的?”
“都不是。”他慢慢解释,“有天早上——应该是在他出事前的一个多月吧,我坐车经过他公寓时,忽然想到他,也不知道那天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跑上楼去,结果开门的是林惜,身上还穿着岳原的睡衣。我们都尴尬得不行,林惜的脸红得可以开染坊了,她说岳原出去买早点还没回来,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他们住在一起了?”钟波有点惊讶,他记得袁国江曾经提过,林惜家教很严。
“感觉不像。”李绅思索着说,“林惜看到我时很吃惊,她可能以为是岳原在敲门。我估计她是偷偷在岳原那儿留宿的。”
“岳原后来找过你吗?”
李绅摇头,“没有。在他打电话请我去吃那顿该死的饭之前,我们差不多有三个月没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其他形式的联络。”
钟波轻吁了口气,劝慰似的说:“但他还是请你去做了他订婚仪式的见证人,说明他仍然把你当朋友。”
“是,我们还是朋友。”李绅笑着点头,那笑容里却满含自嘲和无奈。
钟波在李绅的宿舍一直呆到有人推门进来,他看表,一个小时飞逝而过。
李绅送他下楼,两人在研究生宿舍的东墙根下道别。
“钟警官,你跟我想像得不一样。”李绅望着钟波说,脸上被浅淡的笑意和浓厚的真诚覆盖。
钟波冲他笑笑,“谢谢你的配合,占用了你不少时间。”
李绅似乎与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临分别话语依然滔滔不绝。
“去年冬天我出过一起小车祸,在校门外被一辆轿车带了一下,人没事,但包里的记本屏幕撞破了,我报案后,跟肇事司机一起去交警大队接受调解。我们饿着肚子在一间会议室里等到天黑,负责给我们协调的警察也没出现,我几次跑去他们办公室询问,两个空闲的警员一边聊天一边玩电脑游戏,但谁也不愿意过来给我们解决问题,我因此对警察的印象很差。但你跟他们不一样——我相信你会还岳原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