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波没再追问下去。艾青起身去洗手间,回来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订婚宴会上的情形。艾青也对岳原散席后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
“整个聚会过程岳原一直很兴奋,还扬言晚上要通宵,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钟波提醒她,“但你们没玩通宵。”
“可不是!”艾青嘟了下嘴,“说好八个人起码要喝倒一半人才散席的,结果翟亮九点多就说要走,他这人就是这样,很容易让人扫兴。到十点钟左右,林惜又不舒服,想回家,岳原见她要走,也不大起劲了,韦树明就提议说早点散了吧。”
“林惜哪里不舒服?”
“她说胃里难受,老想吐,可能是吃了太凉的东西,后来还是我送她回家的。”她对钟波笑了下,“现在想想,她那应该是妊娠反应吧。”
和范艾青的交谈由始至终都比较轻松,这是个口没遮拦、心无城府的姑娘,说话像倒豆子。
结束后,钟波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将两人的谈话内容大致过了一遍,没现特别明显的线索或破绽。
接下来的两天,钟波替一位坐窗口的女同事顶班,她患重感冒需回家休养,他在所里不光人最闲,又没有家累,据旁人反馈脾气也尚可,所以谁有什么事都会想到来找他帮忙,他从不推诿。
在窗口干活不累,无非是证件办理或者遗失登记之类的琐事,但上班中途开溜就没可能了。
关于调查进展,袁国江来过两次电话询问,钟波和他一样,没有奇迹可供瞻仰。袁国江也不急,确定他还在继续后就满意地挂机了。
有时钟波会想,袁国江抛给他这个球或许只是为了让他保持侦破热情而已,以期某天他会主动跑到袁国江跟前要求返队。
星期六本该钟波值班,重感冒的同事身体康复归来,坚持要还班给他,于是他那半天值班也免了。
他没回家,在复兴路附近的中央公园消磨时光,这里没有市区的喧闹,即便是休息日,游客也不多,对于一个下午无事可做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消遣去处。
但闲坐了半个小时就觉得无聊了。他把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察看访谈人员名单,很快拿定主意,掏出手机,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给李绅打电话,他们原定的见面时间在明天上午。
李绅是岳原大学时的同学,两人同乡,都是本地人。本科毕业后,李绅考上本地F大化学系的研究生,目前硕士在读。
钟波运气不错,李绅听了他的意见随即欢快允诺,“这样最好,明天院里有个活动,我上午刚得到通知,正愁怎么协调和您见面的时间呢。”
“那么,我们在哪里碰面比较合适?”
“钟警官,如果您不介意,能不能来一趟我们学校?我马上要去做个实验,不过三十分钟就能搞定,您过来的话,可以省掉我们在路上奔波的时间。”
钟波接受了他的建议。
穿过公园广场,钟波打算从另一个门出去坐公交车,那里有直达大学的班车,半小时绰绰有余。
公园广场的一角养了群鸽子,木屋里有鸽食出售。
一个年轻的妈妈给她刚会走路的女儿买了包干玉米,女孩一边喂格子,一边高兴得咯咯直乐,年轻的母亲在一旁飞快按相机快门,也是一脸开心。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快乐。钟波轻叹了口气。
四十分钟后,钟波在李绅的宿舍见到了他。
宿舍里只有李绅一人,他告诉钟波,舍友们都出去打工了,晚饭前没人会回来。
李绅身材高大、神采飞扬,一望而知性格开朗,交友面广,这和钟波之前的判断相去甚远,他一直以为像张浚那样的男孩才能定下心来和瓶瓶罐罐打交道。
暖场的寒暄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扯到篮球,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飞缩短。
“明天我们院里就有场篮球比赛,还请到外面俱乐部的职业球员,怎么都不能错过啊!”他笑呵呵地递给钟波一瓶水,“就算你今天不给我打电话,我等实验做完也打算去找你了。”
喝掉半瓶水后,他们开始谈岳原。
“我跟岳原大学不同系,但住一个宿舍,上下铺,又是同乡,所以关系很铁。他学习不错,大三那年他们班主任找他谈过,想把他推荐给系里有声望的教授做弟子,他也心动过,但暑假回来后却改变心意,不想考研了。当时我们以为他母亲不同意,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感情才放弃考研的。”
“林惜?”
李绅笑了笑,“可不就是她。岳原在感情方面有点迟钝,大学里有女生给他写过情书,但他没什么意识。直到遇见林惜,他忽然开窍了,而且像山洪爆,势不可挡。最后搞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很突然,我有时候会觉得,一切都有天注定,他说不定是被自己的感情溺死的。”
“这话怎么理解?”钟波对眼前出现的又一位宿命论者产生兴,“你是不是现过什么,他有过厌世倾向?”
“不不不!”李绅像从喃喃的梦呓中清醒过来,现自己正在对着一个不熟悉的人胡言乱语,脸庞微微透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岳原基本上属于乐观积极的人,只有在偶然提到他父亲时才会情绪低沉——他跟他父亲感情很好。”
他顿了一下,脸上起了一丝黯淡,“就是因为他走得太蹊跷了,一点征兆也没有,我才会有刚才那种想法。”说到这里,他有意识地瞥了钟波一眼,“不过我对他的担心却是很早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