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这是个好好先生,怕沾麻烦。
不过钟波花时间与他坐在这儿谈话,不是为了听他无关痛痒的废话的。
“听说翟亮高中时曾经捅伤过人,你知道这事么?”
张浚被他跳跃的思维搅晕,想了想才道:“听说了一些,当时我们早不在一个学校了,他那样混法,早晚会出事,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钱那样做。”
“你觉得不合理?”钟波来了兴。
“那也不是。”张浚慌忙道,“我本来就对他不了解,更何况分开很久了,人都是会变的。”
钟波玩味地望着他。
张浚有点讪讪,略顿一下,才勉强解释,“但我印象里,他是不怎么在乎钱的。”
“哦,那他在乎什么?”
“义气。”他见钟波老盯着自己,只能继续说下去,“他以前经常为了哥们义气出去打架,出狱后在夜总会当保安时,也为他现在的女朋友出过头,结果连工作都丢了。这些行为出现在他身上我觉得挺正常,但他不像为了一点钱就拿刀去捅人的混蛋,他在网吧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
“他女朋友,就是在莺歌夜总会做dJ的那个?”
“嗯,叫贾晴晴。”
“翟亮和贾晴晴感情怎么样?”
“这怎么说呢。”张浚显得很为难,“他们认识也就一年,分分合合倒成家常便饭了,我也不清楚他们感情究竟好不好。不过最近听说又分手了。”
“因为什么?”
张浚绞着手,脸上露出一点不屑的神色,“贾晴晴在夜总会做事,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风言风语又多,翟亮这个人,虽然出息不大,但挺要面子的。”
钟波在记录本上“贾晴晴”的名字下用着重划了两下,抬起头来时,正好看见张浚在偷偷看表。
时间也不早了,钟波主动结束了谈话。
临分别时,张浚欲言又止。
钟波给他机会,“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你们是不是,在,在怀疑……翟亮?”
“案子没破之前,谁都有嫌疑。”钟波公事公办地回答,让张浚本来并不白皙的脸微微泛白。
钟波步行了一段路,找到回南区的车站,身边没什么人,他有点无聊地独自等车,难得天空碧蓝,还浮着几片白云,他的思绪也像云朵一样飘摇。
在确定岳原出事前,翟亮表现得比别人更焦急,身上也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难道他真的跟这事无关?
不过痕迹事先可以处理掉,至于表现出来的焦急情绪,以及后来去岳原公寓确认,也许是故意所为以打消旁人的怀疑。
还有,翟亮高二那年捅网吧老板,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又是因为什么?
no。6
钟波着实花了点儿时间才找到曲水巷2o号附近。
这里属南区派出所辖内,他坐1o路公交车过去,下车后满以为很快能找到,但他显然低估了这里拆迁的力度和范围——到处都是用铁皮围起来的建筑工地,拆楼、造楼以及地铁工程齐聚此地,走几步就遭遇“此路不通”的困境。
他的目的地是曲水巷2o号,但这条像蛇一样逶迤的巷子,号码终止于17号,再往前又是一片废墟,白墙红砖被拍得粉碎,狼藉满地。
17号是家小卖部,斑驳的外墙上已用红色油漆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店主穿白色汗衫,中年、矮胖,有点谢顶,指间夹一根烟。
一个瘦弱的老太太正气呼呼地把两节电池退还给他,“我刚刚在你这儿买的,装到遥控器里一点用都没有,是个次品!”
店主不跟她理论,把烟含在口中,接过电池来看了看,撕掉其中一截的包装皮,又递回给她,大声说:“老阿姨,不是电池没用,是你人没用了。”
等老太太走后,钟波上前向他打听2o号搬去哪儿了。
“原来是间网吧,开了很多年,老板姓顾。”他提醒店主。
“你找顾老板?”他上下打量钟波,“你是他什么人?”
钟波把证件快朝他亮了亮,估计他没看清,但态度好了不少,积极指点方向,幸好那儿没变成废墟。
欣欣网吧还在,门面算那一排店面里较为像样的一个,门头上方的电子显示屏上,“严禁未成年人入内”几个字画都还完整。
钟波绕过一堆垃圾和堆至人行道上的净水桶,走进网吧。
里面约有五十多个位子,座无虚席,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全神贯注打游戏,间或有一两个十四五岁的小男生映入眼帘,个个表情沉迷。
与大门相对处另有扇小门,紧靠小门的一间房像办公室,门半开着。
钟波走至后门,门没上锁,他轻推一把,门出吱嘎一声响。
门外是个小院,一边堆满杂物,另一边是排简陋的毛坯房,与网吧呈垂直走向,上下两层,楼下像仓库,门都被封住。楼上应该住人,走廊里晾晒着衣服,有一架露天铁梯通往二楼,他数了数,楼上一共四间房。
正对网吧后门的院子墙上也有门,直通另一条马路,门很破旧,有修补的痕迹,门上挂了把大锁。
他正看着,身后传来不客气的招呼声,“喂!看什么看!你哪儿的?”
钟波回头,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站在身后,正在掖刚穿上身的汗衫衣角,睡眼惺忪,脸上有道疤痕,但因为极瘦,样子不算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