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从不缺朋友,无非他能不能看上。
米仓枝夏是其中一个,至少迹部说过“我们不是朋友嘛”,以此邀请包括她在内学生会成员到他家参加睡衣派对。
米仓枝夏起初拒绝,才听到了迹部的这句话。不知父亲从哪里听来此事,要她必须去,她只好去了,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裙。
“你怎么穿着丧服?”迹部景吾问:“你晚上睡棺材里吗?”
“看不出来?我每天都在为我自己的人生守丧。”米仓枝夏回道。
想起当时的自己,她恨不得抱头打滚,将这记忆从所有人的脑袋里删除。
她才是犯了中二病的那个。但如今人们说起当时的她,却说她是所有人中最理智的存在。
担任学生会的副会长,主要工作是将时常自称“本大爷”并在学院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的会长脑袋里的想法分门别类,分为靠谱、听上去靠谱、不靠谱和完全不靠谱四类,并将指令写成报告传达给其他人。
当年米仓枝夏之所以能忍受这一职位,只因她还试图想获得父亲的欢心。餐桌上的主题是她和迹部家的继承人相处得怎样,而不是她在学校里过得怎样,但她已很满足了。
总而言之,中学时期是她的不堪回。
大概应对迹部实在太麻烦,都成了阴影,网球部的啦啦队和迹部个人粉丝团内部的事也需要学生会处理,这也令她失去耐心。因此她才会对高中时众人追捧的排球队避而远之,而迹部景吾才会在如今成为她噩梦中的一员。
“迹部是谁?”北信介问。
就在此刻前,米仓枝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梦话,只是一个话题而已。
现在她知道了,她会说梦话。
会梦见迹部,是他在相亲时说的那些话让她不快。
她在曲折地远离,迹部却沿着为他铺陈好的道路往下走,或许她在中学时就应看清他们不是一路人。
“adobe,谁?”米仓枝夏反问:“奇怪的名字。”
她故意念错了音,心跳快蹦出喉咙。
撒谎不是本能,但她下意识撒了谎。
要是让北信介知道她违背家里的意愿,逃离了相亲还离家出走,知道她不愿意提起、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家庭情况……
她不想他知道,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想法。可是,她又想让他知道,让他将自己看得透透的。
他会怎么做?知道她曾对这个世界充满憎恨,如今也会冒出这种想法;知道她多想看到不幸生,她会接受死神的拥抱——
不能再想,她会被吞噬。
“早饭吃什么?”米仓枝夏问。
北信介看得很清楚,演技再高的演员在生活中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会露出破绽。
昨天早晨,米仓枝夏在梦中提到了这个姓氏,当时她的神情痛苦。昨天晚餐时,远坂凛说米仓枝夏拒绝了迹部,想来是同一个人。
在提到迹部时,米仓枝夏的神情有一瞬恍惚,嘴角往下瞥了瞥,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视线飘远,有秘密藏在内心。
她不愿说,他也不会继续问。
“早餐是蔬菜火腿三明治和蛋卷土豆泥,还有酸奶。”北信介的手指按着地面,站起身:“多穿些,别着凉。需要更厚的衣服和我说。”
他离开房间,米仓枝夏的手紧紧地按住被子。她珍惜住在这里的每一天,病后的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喜欢这里的生活。
远离摩天大楼、喧嚣街道,心情上的浮杂也散了去。
“我开动了。”她拿起三明治。
这就是鲜的食物,总觉得……这样幸福真的可以吗?
吃完早餐,米仓枝夏完全恢复了元气。北信介要出门,她预感说一起去会被拒绝,还会让她呆在家里,所以没提。
但临走前,北信介还是提醒她:“身体刚好就别乱跑。”
“知道了,”米仓枝夏回道:“昨天也说了,我不是小孩子。”
“做不到健康管理,就是小孩子。”北信介又顿了顿,压低了眉头:“但这次是我没注意到毒藤,抱歉。”
他没给米仓枝夏说话的机会,就关上了门。
“干嘛和我道歉……”米仓枝夏蹲在门口,摸了摸阿豆的头:“是吧,阿豆,他为什么要道歉?”
秋田犬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心里想的是“我今天能骗到零食吗”。
……
北信介直接往山上行去,遇到其他人,每个人都问他昨天找到了哈密瓜没,又问怎么突然想吃哈密瓜。
“枝夏小姐生病了?!”众人一听此事就皱起眉头。
“已经好了。”北信介说道。
“像她那样的都市孩子没法适应这里的生活吧?话说,你是要去哪里?”
北信介带着厚手套,一手提着电锯,另一只手拿着面罩:“山上毒藤和对人体有害的植物不少,需要多些提示牌。”
“本地人都认识啊。”
“恩,但也有不少人不清楚,我刚来的时候如果没人告知,也分不清。昨天和地区委员会说了,他们还会制作普及手册,作为宣传的一部分。”
他忙到中午,看好时间回去。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米仓枝夏就踩着小步跑过来,满脸都是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