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一介亡国之君,他从未惧怕过,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个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被他最爱的女子记挂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那个他花了半生,也未能占据的位置。
“你若执意要她,也不是不行,可正妃之位,却必须由父皇来定。”赵重岳笑了笑道,“京中贵女你不喜欢,父皇也不勉强。”
赵昀翼不动声色望着他,却见他轻轻怕了拍手,锦帷后走出一位劲装女子。
“殿下,许久不见。”孟黎紧紧攥了攥腰侧佩剑,面上含笑,随性地向赵昀翼施礼。
“孟黎,你愿不愿意做翼儿的正妃呀?”赵重岳的眸光在二人之间巡睃,若翼儿娶了孟黎为正妃,他就不信萧焕的女儿不伤心。
只要萧焕的女儿伤心,他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陛下,臣女才刚回京城,同殿下连句话也没说上,若他还同从前一样脾气又臭又冷,孟黎可不愿意嫁。”孟黎爽朗一笑,冲赵重岳行礼道,“不如让孟黎先在晴霄宫住一阵子,彼此熟悉些,待过了正月,再向陛下请旨不迟,陛下以为如何?”
孟黎的父亲乃赵重岳亲封的,唯一的异姓王赟王,赟王本是前朝世家子弟,文武双全,个性却洒脱不羁,从不愚忠任何人,一心只忧天下百姓。
这些话,别人说了必是要掉脑袋,孟黎却说得。
只因赟王是赵昀翼的授业恩师,他云游之前,赵重岳答应过会照看好这丫头。
“好,孟黎思虑周全,朕便依你。”
对此,赵昀翼未置一词,若他此时执意请旨,让父皇为他和琬儿赐婚,恐怕会激怒父皇,反而适得其反。
至于孟黎,嗬,父皇未免想得太多。
回晴霄宫的路上,孟黎嘴里不停说着这两年四处闯荡的见闻,江湖跟朝堂如何如何不同,眼见着要到宫门口了,她才忽而转了话题。
望着宫门口,拿胳膊肘捅了捅赵昀翼道:“诶,你那位宝贝女官长什么样?会不会武艺?”
赵昀翼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距离拉得更开些,淡淡道:“孟师姐为何突然回京城?你若不想被父皇找到,多的是法子。”
摇曳宫灯下,孟黎望着赵昀翼俊美难描的侧脸,心口微微刺痛,她以为走过足够远的路,见过足够多的人,就能放下一些事。
可回到原处才知,她的心一直不曾变过。
可惜,他也没变,还是那么冷。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变,从前他连宫婢也不让靠近,如今不是会为了一个女官同圣上争执了?
“听说你在选妃,我正好回来看看热闹啊。”孟黎大大咧咧道,继而摊摊手,“没想到我消息不灵通,好戏已经结束了,还把自己牵扯进来,你说我冤不冤?”
这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赵昀翼不置可否,进了晴霄宫,便吩咐人把后面离正殿最远的一处偏殿打扫出来,让孟黎住进去。
他自己连看都没看一眼,抬脚便往书房走去。
就这么把她打了?孟黎气结:“你小子,把姐姐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你良心被狗吃了吧?”
院中所有人噤若寒蝉。
“紫芜殿清净,正好适合师姐练武清修。”赵昀翼立在廊下,随意回了一句。
孟黎声音不大不小嘟囔道:“我看你是怕你那小美人伤心吧!”
小美人?院中候着的云滴、云苗听在耳中,心下皆是莫名,她们殿下放着那么多贵女不选,在哪儿藏了个小美人?
槐米胡同的宅子里,仍是一片热闹。
徐琬把断绝文书交给苏竹君,大家都替她高兴,便整饬了一桌菜肴,红泥小火炉上温了酒,厅中酒香四溢。
连素来自持的徐璞也饮了些,徐琬却只是以茶代酒。
上回在赵昀翼房中醉酒的事,她可没敢忘,今夜她虽有所意动,却只敢闻闻酒香,是断然不敢畅饮的,以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月上中宵,筵席归于宁静,徐琬携着苏竹君回房,二人同塌而眠。
苏竹君酒量好,喝了这么多,眼睛仍是亮晶晶的,一片清明。
“琬姐姐,这事儿你是托谁去办的?”苏竹君侧过身,朝着徐琬好奇道,“你平日里都替殿下办什么差事?等过两年,我能不能也入宫做女官呢?”
“小丫头,过两年小姨就该忙着替你说亲了,你还想入宫做女官?”徐琬笑着点了点她鼻尖。
苏竹君倒是不害羞,甚至认真想了想,轻轻摇头:“我总觉得女子不该只有嫁人也一条路,至少不是必须走上这条路,将来如何我不知道,可眼下我定然是不想嫁人的,阿娘自己都嫁给那种烂人,自然不会逼我。”
看来做女官一事,苏竹君是认真考虑过的。
听她这么一说,徐琬也收起玩笑的心思,同她说起兴办女学的差事。
“若京城这般办得好了,明年便在金陵,在更多的州府兴办女学,让所有家境贫寒的小女娃们都能读书习字。”说到想做的事,徐琬全无困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我还想着,等女学办好了,还要办些刺绣、算账、武术等各种官学。专收那些没有一技之长,被迫困囿后宅的女子,若所有女子都能有一技之长,便不必仰男子鼻息过活。”
“琬姐姐,你缺不缺人手?”苏竹君听得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支起身子,掰着手指数着,“加我一个,还有阿娘和徐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