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话刚说完,那名叫做涵儿的小公子就开始咳个不停,嗓音像被撕裂了一般,沙哑中透着浑浊。
涵儿越咳越急,那妇人惊叫着跑上去,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但依旧止不住对方剧烈的咳嗽声。
这是有咳疾吧?岁宁抬眼扫了扫牌匾上的杨府二字,迈步上了台阶,抬手用力的敲了几下大门。
门板有些冰凉,坚硬的门钉被晨阳晃得很是刺目,与刚刚一路过来时见到的那些矮房大不相同,处处都透着豪气二字。
“谁啊?这一大早的。”浑厚的男音从门缝处飘来,带着满满的不耐烦。
“韩家媳妇,来送衣裳的。”岁宁隔着门板高声喊了一句,对方沉重的鞋底在地上磨了磨,朱红色的大门才被缓缓拉开。
男人穿着华丽的衣裳,不屑的眼神毫不掩藏的打量着她,门被敞的大了,对方敷衍着摆摆手道:“自己送进去吧。”说着,又打着哈欠走了进去。
岁宁迈过门槛,一眼便望到刚刚咳嗽不止的那个小公子,小公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旁边的奶娘一阵心疼。
“你说这可怎么好啊,说是甘草熬碎了喝下管用,这都不知喝了几碗了,也没见有半点作用!”奶娘瞧了眼身旁站着的丫鬟,接连抱怨着。
岁宁见无人搭理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那丫鬟的表情也明显带着闷气,捂着心口窝小声嘀咕,“郎中请了好几个,都是实打实的骗子,老爷这几日经常火摔东西,他要是不舒坦,咱们各个都得跟着挨骂。”
“麻烦问一下,这位小公子只是干咳吗?还有其他症状吗?”岁宁沉下一口气,挪着步子来到近前,盯着那涵儿看了几眼。
小公子面色红,但露出的脖颈却是白皙光滑,显然那红是咳的太过用力才导致的。
奶娘和丫鬟互相觑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了她,见她穿的破衣烂衫也不太有心搭茬,只一脸不耐的点了下头。
岁宁忽略二人带着搪塞的态度和目光,一脸平静的回应道:“若只是干咳便不要服用甘草了,我看他年岁不大,甘草用多了对他并没什么好处。”
“你会医病?”奶娘闻声,视线中流露的鄙夷稍稍收住了一些,站起身又重打量起岁宁来。
岁宁摇摇头,不卑不亢的态度中既没有谄媚,也没有巴结,只眉目疏淡的解释道:“不算,我只是略懂一些食补而已。”
性子急的丫鬟看着她,耸了下眉不解道:“食补是什么?从未听说过,生病不都是要找郎中的吗?”
岁宁移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间屋子,门旁站着一位老妇,像是在等着她手中的衣裳。
她抱着衣裳卷,看向奶娘道:“可以试试蒸蒜,剥了皮的蒜瓣放在碗中,隔水一直蒸着,蒸到用手轻触便成碎末的那种,带着蒜汁给他一同服下,连着服用两日。”
说完,岁宁不在继续停留,直接走去了老妇那里。
“韩家媳妇,这两件是今早老爷和夫人刚换下来的外衫,上次用的澡豆还有吗?”老妇看着像是个老嬷嬷,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还有一些。”岁宁把带过来的布单展开,将外衫包了进去。
对方递给她十文钱,斤斤计较的说道:“那就不给你澡豆了,那两件外衫不算厚实,五文钱洗吗?”
岁宁兀自低叹一声,颠了颠颇为坠手的衣裳卷,“洗,明日我便送过来。”
老妇什么话都没说,抱着那堆衣裳就回了屋里,岁宁重路过奶娘身旁时,也没再低头去看她,迈出门槛,身影融入到集市中。
杨家是做当铺生意的,讲究个吉利,总觉得洗衣裳的脏水洒在院子里晦气,所以宁愿找附近的农户帮忙。
岁宁方才一路过来,确实想好了一个赚钱的法子,但若是想三日之内赚到一百文钱,还真有些难度。
她回去之后,把那两件外衫泡进了铁盆中,从附近的河边拎了几桶水回来填满铁盆,跟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背着竹筐走了出去。
八月正是秋收的季节,岁宁凭着原主的记忆直接去了后山,后山有一片野生的梨树,一眼望去,黄澄澄的果实中间,嵌入了晶亮细碎的日光,照得人心底一阵明亮。
唇角蕴出点浅笑,岁宁快步走过去,梨香瞬间弥漫开来,散在混合着草木香的空气中。
她把竹筐放在地上,踮着脚尖摘了起来,考虑到这具身体的状况,勉强只敢摘了半筐。
重背上后,肩膀还是坠的她有些不稳,岁宁抹掉额角的湿润,背着那筐梨子回了家。
“咦?宁宁,怎么去摘梨了?”老妇人看着一头一脸薄汗的儿媳妇,几下晾好那两件外衫,走了上来。
“嗯……做点好吃的去卖。”岁宁含糊其辞的答了一句,把筐放在旁边,直接舀了瓢水,大口喝了起来。
如今,还缺几样食材,只不过……她有些不舍得动那洗衣裳换来的十文钱。
一夜后,岁宁照旧把那两件风干了的外衫包裹成卷,拎着去了杨府。
今日府门大开,门内竟是传来一片清脆的笑声,她高高的扬了下眉,站定在府门前,抬手象征性的敲了几下。
涵儿依旧拉着奶娘在院子里玩,奶娘闻声望过来,见到是岁宁,蓦然的站起身步履飞快的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