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二人不敢再呆在庙中,趁着天晴雨歇之际,连忙跑出了破庙。
经过破庙中的雨夜惊魂,想到昨夜尖头乞丐一番花言巧语竟骗得二人心软同情,且此番话语合情合理,前后照应竟无丝毫破绽,想必不是临时编造。那么这番谎言已经骗过了多少人?坏了多少条性命?思之令人不寒而栗。
从未出过远门的刘向和徐福这才认识到世事之叵测、人心之险恶,誓从此再不轻信人言。
“日后如见我轻易信任交浅言深之人,你便在我耳边说一句“庙中二丐”以做警示,免得重蹈今日之覆辙。”刘向面色复杂的对徐福郑重而言。
“嗯,我们互相提醒。”徐福也心有余悸地狠狠点头。
二人急急离了黎县,继续朝着不周山行去。
二人一路上白天上山采药换取盘缠,晚上则必要睡在城镇之内。哪怕无钱睡在客房之中,即使马厩、饭堂亦可,总之再不敢睡在荒郊野外之中。
如此二人一路辛苦,大概三个月之后,便来到赵国边境,不周山下。
不周山是南6第一高山,方圆百万亩,高千余丈,遮天蔽日,飞鸟难越。
这一日黄昏将近,刘向二人终于来到不周山下,二人抬头仰视这巍峨雄山。只见此山直接天际,满山苍绿,其间猿啼兽吼不绝于耳,不由得生出一股壮志豪情和忐忑踌躇之感。
毕竟一入此山,便真的生死难料了。
二人于山下徘徊良久,终于一咬牙,在暮色中踏上了不周山。
大概方位不对,二人并未找到据说的登山栈道,也不愿去围着方圆百万亩的大山慢慢寻觅。按两个少年想来,不管怎么走,只要爬上山去,终究能见到巫教总庙,到时直接叩门而入即可。
岂料数千丈的雄山,岂是轻易即可登顶的?二人攀爬良久,视线被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遮蔽,加之夜色已降,四周一片漆黑。不要说继续攀爬,即使辨别方向也绝难做到。
二人无奈,只好寻一空地升起一堆篝火,计划胡乱睡上一晚,明日待辨别了方向再继续登山而上。
怎料就在二人席地卧在火边将睡未睡之际,林中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其间夹杂着一股腥臭之气。
“不好,此风中夹杂腥臭之气,恐有猛兽来袭,快爬树。”徐福到底是生长于乡村、行走于市井之人。想起曾经听村中猎人讲过猛兽出巡之事,立即将正在举袖掩鼻的刘向拉起,催促立即爬上树去,以避猛兽来袭。
就在二人慌乱间寻了一棵大树奋力攀爬之际,林中传来一声雄浑的虎啸,震得林中树叶如雨而下。
二人何曾听过真正的虎啸?不由得手脚软,唯有咬紧牙关,死死抓住树干,偷偷扭头去看。
只见一只斑斓猛虎从林中跃出,一身黑黄相间的斑斓皮毛,一颗硕大浑圆的虎头,腥臭扑面的巨大虎口,在刚刚升起的明月下尽皆看得清清楚楚。
树上二人见了,心里叫一声苦,一边手脚并用地慌乱向上攀爬,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细听之下,原来二人已将诸天神明求了个遍,只求能保住这条小命,不要在千辛万苦奔波数百里之后于这不周山下做了虎口之鬼。
猛虎体长逾丈,跳起之高几乎可达两丈,此时不断在向上跳扑,抓得大树连连摇晃,树身之上布满深深抓痕。
两个少年何曾见过百兽之王如此猛恶之势,在树上吓得两股战战,唯有闭目高呼,大喊救命。但人喊之音在虎啸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连二人都难以听清自己的呼声。
大概是饿得狠了,猛虎居然猛的一跃,以利爪死死抓住树身,数百斤的身体就这样挂在树身之上,然后一抓一抓慢慢沿着树身攀爬而上。
刘向二人见此吓得魂飞魄散,想要继续向上攀爬,但又吓得手软脚软,竟然使不上力。
猛虎的沉重呼吸声和口中腥臭之气已渐渐变得清晰可闻。刘向二人心想“吾命休矣”,便要闭目待死。
忽然,树上猛虎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空中明月,又不甘地看了一眼刘向二人,然后扭头越下大树窜入林中,竟然退去了。
刘向二人捡得一条性命,正在又欢喜又迷惑之际,身旁忽然传来一句人语,几乎吓得二人失手掉落树下。
“你二人到底何人?竟敢夜闯不周山?”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在二人身侧响起,竟然一时无法辨得男女。
刘向二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银边黑袍之人站在身旁一棵大树的树杈上,随着上下摇摆的树枝轻轻起伏,全身包括头脸都藏在黑袍之内。
刘向在巫教神女选拔之时见过数个黑袍人皆是这样装扮,知道终于见到了巫教之人,不由大喜。
“这位大人不要误会,我二人皆是赵国邯城之人。只因家中变故,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我二人便赶来不周山,意欲成为试药童子。因未找到登山栈道,唯有夜攀不周山,终为猛虎所袭。”刘向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然后如实回答。
“原来如此,我不周山虽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毕竟是我巫教根本之地,上山之人唯有四条登山栈道方可行走,其余之地皆有猛兽护山。今夜若非我在附近巡山,恐怕尔等已落虎口。”
“也罢,既然遇到便是有缘,但我亦无权夜间带人上山,姑且先带尔等去山下客舍居住。明日尔等自行由登山栈道上山吧。”黑袍人犹豫了一下,语气便不再冰冷,缓缓而言。
“一切全听大人安排。”刘向二人躬身施礼。
于是黑袍人便一手携着一个少年,仿若无物的轻轻一跳,便跃到了另一支树杈之上,如此在林中跳跃而去。
刘向二人被黑衣人带着在树间飞快穿行,耳畔只听呼呼风声,眼前只见树丛飞快倒行,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不由大为兴奋,心底也对巫教之术更加向往。
良久之后,黑袍人带着刘向二人来到一处十余间相连的精舍。精舍之旁有一条宽约数丈的阶梯,曲折蜿蜒直通山顶。
黑袍人叩门而入,与舍中另一黑袍人交代一番,将刘向二人交于其手后,便飘然离去。
精舍中的黑袍人给刘向二人安排了晚饭,而后又带二人来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嘱咐二人今晚在此休息,明早便可自行上山或离开。
刘向当晚躺在屋中,看着窗外闪亮的星空,心中想着心事,夜半方睡。
明天,就要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