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纪3o3年5月,青州,赵国,黎县
“啊,你,你要干什么?当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居然欲食人肉?”刘向大惊,立即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大喊。
徐福也大惊站起,顺手从神台上抄起一块大石,瞪着疤脸乞丐。
“哈哈,现在是深更半夜,这里是城外破庙,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好了,老二,不要吓他们了。你看他们的脸都白了,一会吓尿裤子我们就要闻着骚味睡觉了。”尖头乞丐被刘向的话逗笑了,一边笑一边喊住了疤脸乞丐。
没想到疤脸乞丐身高体壮,相貌凶恶,居然居然乖乖听从尖头乞丐之言,放下了木棍。
“哈哈,看你们两个少年,还说要去不周山呢,被我一吓就怕成这个样子,这样如何行走后面的几百里路?”疤脸乞丐收起凶恶之相,将手中木棍扔入火堆,大笑着说。
“你们二位少年不要害怕,此人是我弟弟,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心地不坏,做不出杀人食肉的事情。别看他脸上有疤、相貌凶恶,其实那疤是小时候被狗咬的。”尖头乞丐笑着安慰了一下刘向二人。
刘向和徐福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心说怪不得这二人沦为乞丐,做事如此没有轻重。这等荒郊野外之地,深更半夜之时,居然在这破旧阴暗的破庙里开这等玩笑,若是胆子小些的岂不是要被他们吓死?
二丐招呼刘向二人来火堆前坐下,然后从手中烤鸡上扯下两只鸡腿扔给二人。
刘向二人小心翼翼坐下,接过扔来的鸡腿,但徐福手中仍握着那块石头。
二丐也不在意,而是默默地吃着鸡肉,看着火堆呆。
“看你二人样子,不曾出过远门吧?”尖头乞丐忽然轻声地说。
“确实不曾。”刘向如实回答,不知为何,他从尖头乞丐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悲意。
“你们记住了,这人呐,有时候和野兽没什么区别,杀人吃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那一年,我和二弟还小,大概还没你们大。村子里大旱,几个月没有下雨,庄稼都旱死了。”尖头乞丐吃完了鸡肉,将每根鸡骨都舔舐干净,然后一边看着火堆呆,一边轻轻地说。
此时疤脸乞丐早已吃完自己那只鸡,便也默默地看着火堆呆。
“人们没有粮食吃,将来年的粮种都吃了,方圆十里的野草、树皮全被吃光了。最后没有办法,就开始吃饿死的人。”
“因为人不吃,死人就会被野狗吃掉,因为野狗们也找不到吃的。我弟弟的脸就是那时候被一条野狗咬的。当时他饿得躺在屋里起不来,一条野狗溜进去,以为他是死人,就咬了他。”
“从此以后他就特别怕狗,尤其是野狗,所以不管去哪里手里都要拎根棒子。”尖脸乞丐转头看了看疤脸乞丐,见再提到此事弟弟还是怕的抖,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们就亲眼见到一些村里的闲汉,专门找落单的人,一棒子打倒,就拖去开膛破肚用水煮着吃了,和吃羊没什么区别。”
“后来我们父母都饿死了,因为他们把仅剩的一点吃的都给我们两个吃了。父母死的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被人拖走吃掉了。我和弟弟也不敢去抢父母的尸体,怕他们把我们两个也吃了。于是我们就趁着还有点力气,从村子里跑出来了,到处乞讨过活,到现在都不敢回去。”
“我和你们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活着不容易,不要自己去找死,去不周山试药真的没几个活下来的。”尖头乞丐这时才转过来,看着刘向和徐福说。
刘向听着听着,眼泪就慢慢流下来了。二丐兄弟相依为命的遭遇让他想起了弟弟,如果那天没有扔下弟弟,哪怕是做两个乞丐也好啊,至少兄弟两个能够在一起。
尖头乞丐看到刘向流泪,便是一愣,以为对方是同情自己和弟弟的遭遇。
“这位少年不必如此,这许多年过去了,我和弟弟也都习惯了。这些都是命啊,人是没法子和命争的。”尖头乞丐微微笑了笑,以示刘向不必同情落泪。
但他却没想到他的这句话和徐福爷爷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极其相似。刘向和徐福听到这话都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便各自默然不语。
“快把鸡腿吃了睡觉吧。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我和弟弟小时候一起流浪的事,我们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了。命是你们自己的,去不去试药,你们好好想想吧,别去白白送死。”尖头乞丐说完,就拉着疤脸乞丐自去墙边胡乱铺了些稻草,躺下睡去。
刘向听了乞丐的话,便默默地看着火堆呆,不知道这次去不周山以命相搏到底是对是错。
徐福则看二丐已然睡熟,便拿起鸡腿大口吃起来,吃完招呼刘向一声,自去神台后面稻草上睡了。
刘向坐在渐渐冷却的篝火旁,坐了好久好久,最后叹息一声,也去神台后面睡下。
睡至半夜,忽然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将刘向惊醒。原来是天降暴雨,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屋顶上,劈啪作响。
赵国地处南6东北,气候温润,雨水充沛。现在又是五六月份多雨季节,故这一夜雷声不断、雨声不歇。
雷雨之声吵得刘向一夜没有好睡,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刘向一会梦见母亲在眼前化作一朵血花绽放,一会梦见父亲被两根长矛钉在地上,一会又梦见弟弟哭着责备自己为何独自逃走,一会又梦见疤脸乞丐张着满口白牙要来吃自己。
刘向勉强睡至清晨,忽然被人摇醒。睁眼一看,原来是徐福在一边大力摇晃自己,一边慌张地指着神台另一侧,神台上的残破神像却不见了踪迹。
刘向起身绕过神台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昨夜雨急,浇塌了半边屋顶,屋顶砸在神像上之后,与神像一起倒在神台之前的地上。
此事原属寻常,但奇怪的是本应睡在墙角的二丐却被砸死在神台之前。
细看之下,刘向还现二丐各自手中紧握着一块大石。
细细思量起来,刘向不由得惊恐得睁大了双眼,薄薄的嘴唇也紧紧地抿起。
想来必是昨夜二丐待刘向二人睡熟,手拿大石趁着雨声悄然走近神台,被忽然倒塌的半边屋顶和神像砸死在当场。
那么二丐手拿大石走近神台意欲何为?联想到疤脸乞丐意欲吃人的一幕,刘向悚然而惊。
难道当时疤脸乞丐真的是要吃了刘向二人,但尖头乞丐看二人手持石块,担心双方相博未必能轻易取胜,便阻止了疤脸乞丐硬拼,又花言巧语一番骗得二人信任,想等刘向二人睡熟之后再施偷袭?
但刘向二人已事先说明身无分文才来这破庙过夜,为何二丐还要施以辣手,难道真的欲食二人之肉?那么尖头乞丐所说一切皆是谎言?那些所谓的杀人食肉的村中闲汉是确有其人还是根本就是这二丐自己?
一桩桩事情细细想来,刘向和徐福二人不由惊吓得汗流浃背。
若不是昨夜二人见庙门关不甚严,睡在神台之后以避晚风,恐怕二人今日已变为二丐的腹中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