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钱氏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
她近来心中厌烦至极,可是对方是皇帝啊!这些事又谁都不能说,她也没想好要怎么跟蒋忠地说明白,此时见到最最贴心的女儿,不由便说出了心中烦闷的事。
可是她的女儿啊,还那般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与自己一同承担这些厌烦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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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兰只是愣了愣,就伸出双手,抱住了蒋钱氏。
小女孩的身躯软软的,身上独有一股让人亲昵而神怡的清香。
蒋钱氏将头靠在嘉兰的肩上,竟是当她一个大人一般来看待了。
“娘亲,您是前中极殿大学士,今上太傅的女儿,是今中极殿大学士的胞妹,车骑将军的夫人,更是今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嘉兰细声细语,而又毋庸置疑道:“就算是太宗皇帝也不能叫您陷入此等苦恼之中。”
“皇帝”不过是个位置而已。嘉兰自幼受蒋钱氏教导,又博览诗书,焉能不知帝位更迭无常恒。坐上了这把龙椅,便也是骑虎难下。可要坐稳它,决不是一件容易事。
尤其是今上并非先皇唯一的儿子,远在西关的谨顺王便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在内忧外患之际,如果今上脑子里竟还想着要轻薄大臣的夫人,除非是这个夫人心甘情愿暗通苟合,否则,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更何况随时准备着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军的王爷们了。
若是今上荒唐至极又或是唯吾独尊便也罢了,可他既不肯落一个荒唐的名头,也没有独尊的本事。所以在嘉兰看来,蒋钱氏是完全不必忧愁的。
蒋钱氏被嘉兰这么一说,倒真松了一口气。
她并非不知道嘉兰所说的这个道理,她只是因为身在局中,那种恶心和厌烦之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此时跟嘉兰说出了口,种种负面的情绪虽不如开洪泄闸,却也开了个往外的口子,不再压在她的心头喘不过气来了。
当然了,嘉兰想的还是单纯了些。这年头,能让人吃暗亏的法子多得很。嘉兰从小儿生活的蒋府干净明白,自是不太能想到的。但蒋钱氏到底多活了十多年,这时候已经心里有数了。
“囡囡说得对。”蒋钱氏爱怜地亲了一下她的鬓角。她表达亲昵的方式总是直白而热切,不管是小时候的嘉兰还是现在的嘉兰,都有些害羞。她的脸微微薄红,煞是可爱。
蒋钱氏哈哈一笑,乐呵地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语气显然轻快了不少:“听阴城大长公主的口风,先前诗文会上的确是因为昌平侯府有意请旨,为仁哥儿和李二姑娘赐婚。不过不是请圣上的旨意,而是请太后娘娘的旨意。”
嘉兰想了想诗文会上太后的言行举止,微微蹙起眉头:“她不喜欢我们。”
其实平时的吴太后深居简出,甚至对自己的娘家侄女也不会太多关照,吴如柳算个特例。但是这一次诗文会,她却一反常态地表达出了对蒋府的不满,这才是让嘉兰最意外的一点。
“不喜欢?”蒋钱氏轻笑了一声,眸子有些微冷:“她不过也是看今上的面子罢了。今上喜欢,她便喜欢。今上不喜欢,她便不喜欢。”蒋钱氏今日同嘉兰格外有倾诉的欲望。
蒋钱氏的父亲钱明益是今上的太傅,在今上还只是皇子时就是他的教导者。那个时候,今上也常常会来钱府玩儿,同蒋钱氏三兄妹关系都很好。故而,对今上的事,蒋钱氏知道的也不少。
“今上能从夺嫡之战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吴太后本不是他的生母,却能在众多宫妃里脱颖而出,被捧上太后之位,更可见其手段之高明。”
蒋钱氏这时对嘉兰说的事情,又比以往更要深一些:“先前我们都同你们说,阴城大长公主是一个人两张皮。但你看她如今进退有度,许三少爷出了庆丰赌场那样的事,也不见她有半点浮躁之气。你说,早先她杖杀仆婢的事会不会是吴太后的手?”
嘉兰先是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复尔又想了想,摇了摇头:“阴城大长公主必定是杖杀过仆婢的,兴许原因不是传出来的那样,但这件事必然是存在的。否则,她也不能被一件件空『穴』来风的事给『逼』出了都城,退居阴城五载。”
蒋钱氏欣慰地看着嘉兰,点了点头:“囡囡聪慧!不过,你只看阴城大长公主都要退居阴城,暂避吴太后的锋芒,你就可知吴太后究竟是何许人了。”
嘉兰点了点头,这点她也想到过,并不意外。蒋钱氏却只看着她,含笑不语。
嘉兰稍稍有些羞赧,好像自己充大人的模样被长辈看穿了一般。她娇声问道:“那吴太后是何许人呢?”
“吴太后啊。”蒋钱氏也不再逗她,而是看着面前的茶,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道:“她若为皇子,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
嘉兰张大了嘴,可是很快,她便明白了娘亲的意思:“吴太后深居简出,可是后宫上下对她毕恭毕敬,大小事无一不知。更可怕的是,吴家上下对她言听计从,可见她掌控力之强悍,非常人可以比拟。”
她微微颔,压根没有意识到娘亲把一个女子说成堪为天下之主有什么问题,她只是努力地思索,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蒋钱氏听:“而且,群臣对吴太后从无诋毁之言,皆是一片激赏之词。就连最古板的褚御史都对她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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