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育金莲,夺造化汲日月精华,豢养一池缘法,冥冥中反哺祖庭,轮回定数。
这脚下生莲,可做道。
显然这名老者,全然没有良下宾借威时那般生涩,仅仅便是这一步,好似闲庭信步,信手拈来。
“你是什么人?”
在惊讶于自己能出声音的同时,夜三更对面前老者防备之心更甚。
不只是无声无息进入房中,想来这一切一切的诡异,应该都与这老者脱不了关系。
老者背负双手,笑意盈盈,“你又是什么人?”
夜三更陷入沉思。
好似此时此刻,他真真想不起他是谁来。好像也想不起他在做什么,他该做什么。
茫然失措的表情里透露出一股无助,这个年纪轻轻便快意恩仇了小十年光阴的年轻人,沉吟,“我是什么人?”
“光阴长河东逝,斗转星移西来,若有缘法,你便是你。”
老者抬手,那只如同长着一块枯树皮的手背下伸出一根手指,轻点面前年轻人眉心。
“不如睡去。”
一片夺目光芒在眉心处扩散开来,尔后炸裂,化作斑斑星光,袅袅腾空。
周遭万物真如斗转星移,那洒在房中的明媚日光迅隐去,光阴变换间,面前是突兀显现深宅大院,井里狼藉一片。
有人哀嚎,有人奔逃,有人体如筛糠跪求饶,有人执刀怒火中烧。
也有人杀意冲云霄,席卷如大江大潮。
只是那仅仅一个背影便让人心惊肉跳,这座黑夜掩盖下的人间炼狱里,夜三更知道,那是自己。
三十多岁的汉子悍然一刀在旁侧落空,自上而下力劈华山的重击将面青石板都击碎,崩起石渣飞舞。
那个一席藏蓝短打的身影就蹲步借肩头画圆,蓄力侧撞,迸的力道在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中,将执刀汉子生生撞飞。尔后身影骤然前冲,如下山从风猛虎,伸手将汉子按在上,那一声闷响,碎裂的青石板比之刚刚,都要恐怖。
两鬓斑白的老者再次出现,挡在置身其中却也是旁观者的夜三更面前,仍旧面带轻笑悠悠道:“京陲良家八口,死一人,重伤三人,轻伤两人,其余两人不知所踪。”
夜三更茫然抬头,开口便又不出一个音来。
“一拳将人活活打死,这有何说道?”
夜三更皱眉。
“再来。”
随着老者两字起落,那袍袖一挥间,转瞬间白驹过隙。
再睁眼已是火光盈,一排六人瑟瑟抖,旁边是下人丫鬟,涕泗横流。
居中一人也是三十多岁,一个劲的磕头认错,换来的却是面前那位火光照耀下犹如杀神的年轻人,面露狠厉。
只一脚竟将百十斤的汉子直直踢进滔火焰里,激起火星四溅弥漫开来,紧接着惨绝人寰的嚎叫撞出滔滔火势。
已然红眼的年轻人便是一脚,又有人飞起撞到身上着火的汉子,将还未扑打尽身上火苗的后者再度撞了进去。
恰到好处的巧劲,一人留在外一人回了里。
留在外头的一口鲜血喷溅,昏死过去。仅剩的四人,在大火里的汉子响彻际的哀嚎声中,屁滚尿流,抱头痛哭。
与夜三更并排而立的老者面不改色,仿佛眼前火山狱般的场景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一样,虚无缥缈。
老者也不瞧夜三更,看着火光中已经满身火苗叫声嘶哑无力显然无救的汉子,再次开口道:“莫家,一人活活烧死,一人重伤,四人神志不清。”
夜三更索性话也不说,只是斜睨着老者。
这已然过去三年的往事,在他回神之后,他便当做了梦境。
这大梦一场,不过一觉醒来,心有余悸。
老者也扭头,四目相对,却在老者毫无征兆的抬手一推后,让夜三更如同刚刚飞起的纸鸢,倏忽飞向熊熊火焰。
下意识的躲避却仍是不受控制的在呼吸间转瞬即至,炙热的温度在下一弹指由老者挥袖便消失殆尽。
老者声音如从九幽传来,在那股让夜三更感同身受的灼热还未彻底消散时,让他如坠冰窟般打了个寒颤。
“杀人不过头点,如此狠辣手段,又有何说道?”
尔后袍袖又挥,一去百里。
山崖上,枯树旁,将东方鱼肚白,衬的大美。
只是这景色下,一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拼斗,着实叫人无暇顾及。
日头东升,霞染半边,老树上,有长尾曳彩雉,朝着那场十去过半的争杀,昂一声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