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令夜三更想不到的是前一刻差点哭昏过去的良椿会在这一刻抹净脸上泪水一脸决绝的面对着那群数百有余的山卒。
二十岁的小姑娘,夜三更真真不太看好她能负起这么大的担子。
良椿倒也是有些风范,平日里也见过寨子里那些头头儿如何施命号,平心静气的站在接引坪上,该是强压心中悲闷,声音透着一丝压抑道:“把这接引坪收拾妥当,将我父亲尸骨收于祖祠,三日后祭礼。良厦和伯母…”说到此处良椿略有犹疑,毕竟第一次这般命令他人,也是思忖着如何处理这对母子,沉吟又道,“找人多加看护照料,妥善安排。”
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似仍旧一身孩子气的小姑娘一句话的安排倒让夜三更心中略惊,明面上是派人照顾着良厦母子,实际上还不就是让人监管着这个上任寨主的寡妇母子,就算知道这两人翻不出什么风浪,可到了她这个位置,防人之心是万万不可无的。
似是不太习惯这么一个小姑娘号施令,一众山卒对仓促上位的良椿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些迟疑。良椿春山似倒立,冷声道:“没听见吗!”话如询问,可语气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味道,倒真有风范。
众山卒惊了一跳,赶忙各领号令各自忙活。
良椿咬牙,强忍心中苦痛,扶起数次哭昏过去的娘亲,看着山卒将父亲尸骨抬走。
“夜二小姐,夜三公子,此间事了,还请移步。”
前面是小心抬着良下宾尸骨的山卒,后面是搀着娘亲的良椿,夜三更姐弟俩跟在最尾。
路过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的夏鳌,良椿略略缓了缓脚步,问道:“还愣着作甚?”
与心里那个平日刁蛮公主般作风绝对是两个极端的良椿眼下的强势让夏鳌说不出的不习惯,可那小小身躯里囊括着四十年修为又不得不让夏鳌接受眼前的现实,唯唯诺诺道:“寨主…前任寨主未曾…”支吾说了几个字,夏鳌也觉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改口道:“还请寨主示下。”语气颇是尊敬。
良椿斜眼瞧他一眼,道:“我刚接手寨子,寨中事务不甚明了,夏堂主安排人手去将寨中账单、人马职位做个详尽记录,送去我院里。”
“属下这就去。”夏鳌答应一声,躬身退了两步转身下山去了。
良椿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转变,让夜三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种一夜暴富便开始学着那些世家纨绔仗势欺人的感觉。
夜三更想不明白,夜遐迩心里通透,想来这些年来也是看惯了别人对如同鸡肋般存在于分水岭上的自己这一家子的态度,过早就体会到了常人体会不到的世态炎凉,耳濡目染之下,让得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与她年龄也着实不符。后来被爷爷安排进了分水岭上层,参与一系列寨中大小事务的商量决策,谁又能猜到这个人畜无害一副无所事事样子的小丫头只是装得表面上刁蛮任性似是仗着爷爷偏爱在整个山里无法无。
如若不是突逢此大变,她难道不想整日里没心没肺的围在父亲娘亲身边打转?
没了父亲,她便要撑起这个家,还有偌大的一个水寨。
为了她从此守寡的母亲,也为了她父亲临死的嘱托。
……
……
扶着姐姐下了接引坪,良椿去安顿母亲,寨子里上上下下一应人各忙各的,收拾残局,他姐弟俩反倒是成了多余。
即便是良下宾请上山来,可相对于这个身份,寨子里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头领也好山卒弟兄们也罢,都是分水岭上的老人,三年前这位杀神在京城做的事可是言犹在耳历历在目,一夜间竟屠了分舵满门,这般残忍又怎能让他们忘记?
不管是惧怕还是成心视而不见,反正姐弟俩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过来招呼,夜三更只得先扶着姐姐去到廊下先歇着。
对此自然也是抱怨颇重,夜遐迩却明事理,只道是不急,偌大一座宅子,在喜庆日子里突逢此等变故,就算是小门小户的百姓家里怕也得消化些时日。
好在到了正午,日头终于摆脱层层乌云露出脑袋,洒进大宅,才有人过来安排。
来人自称是寨子里的管事,领着一个女娃,十三四岁的年纪,推到姐弟俩跟前,“这几日在寨子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给这个丫头,她叫红枣。红枣,好好看顾这两位贵客,出了什么岔子,有你好受。”举止言语根本不像是对待贵客的管事在吩咐完这个名字根本就不像个名字的小姑娘以后,直接转身走开。
如此态度虽说在预料之中,夜三更仍旧有些反感,并没有顾忌在一旁的陌生小姑娘,气有些不顺道:“看来三年前那事有些人还有些偏见,要不…”
自然是知道弟弟要讲什么,夜遐迩打断道:“咱们有错在先,求个心安吧。”紧接着起身朝向那个名字很是好玩儿的小姑娘,轻轻道,“麻烦红枣姑娘先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吧,想来现在二当家那处小院,我们姐弟俩也不太方便再去叨扰。”
小丫头红枣恭敬称“是”,稚嫩声音倒是让夜遐迩惊了一惊。
显然如夜遐迩所料,那处别院里,现下还真是不方便叨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水寨里大大小小上到侯震勇段铁心这几个堂主,下到各个头领,甚至连几位已然不问世事好多年的长老都晃晃悠悠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出山,更有甚者,良椿出来时还看到了那个水寨里硕果仅存的一位老祖,那可是跟着自己祖爷爷打过下的人物,自己那位现下闭关只求能突破瓶颈的爷爷见了都要喊声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