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川不断摇头,他不要洛银治愈他,他不要洛银浪费灵力,待在这所笼子里!
“离开,快离开!”谢屿川哑着声音道:“这是墨安给你设的局,若能走,便快走!”
洛银又何尝不知,她已经中计。
只是她的双腿犹如生根,牢牢地扎在地面,洛银在这个时候才感受到灵力几乎尽失究竟是怎样的无力感。
谢屿川用力地推开她,他想将洛银推出金笼。
“是我……都怪我!”谢屿川从未有过这样痛恨自己的时刻:“若不是我将你引入大殿,若不是我打了这所金笼,便不会有这些事生了。”
洛银摇头:“不怪你,屿川,你别自责。”
谢屿川根本无法听进她的话,他将一切过错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我没能察觉到墨安的野心,是我化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是我替她关住了你,蒙蔽了你!是我、是我亲手设下了诛仙阵,若我能早一点察觉,便不会害你入如此险境……姐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谢屿川跪在了她面前。
洛银扶着他,她看着他身体里沸腾的妖气,那些妖气几乎要撕碎他,这些日子谢屿川饱受折磨,他便没有真正的清醒过。
再看向周围肆意燃烧的大火,雷霆顺着火光落在了金笼之中,沿着缚灵阵传到了她的身上,那雷电之力将洛银击得浑身颤,就好像回到了她当初历劫之时。
“不是你的错。”洛银忍着疼痛,她透过情绪崩溃的谢屿川,看向了他身后的电光,抬手便将那道雷电引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护住了他。
喉间涌上一口腥甜,洛银生生将那口血吞了回去。
真不愧是诛仙阵,恐怕便是当世神仙在场,也难以承受这般如天劫的雷霆。
“不是你的错,屿川。”洛银不想与谢屿川追溯,到底是他们哪一步走错了,若真要追究,那她在谢屿川的身体里见到墨安,相信墨安的话,被他一步步引入局中,更是错得离谱了。
这一切好似结局注定了。
注定她没有那般过人的聪明才智,注定她不是那个能拯救苍生的英雄,她仍不过是当年只知死读书,埋头练灵练气,毫无城府的洛银。
唯一不同的是,彼时她心无牵挂,对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
渡劫成功与否,洛银也不曾在乎过。
生无乐,死也不可怕。
现在却不是了。
她看向眼前的青年,还依稀可见他唇红齿白,桃花眼眼尾上扬,一身少侠玄衣的模样,可那少年毕竟只存于她的记忆中了,诸多推手,将谢屿川磨成了如今这般可怜的模样。
洛银痛恨自己无能。
如若注定了她的结局无非一个死,她便不该在最后这两个月与谢屿川冷漠相对的。
“一定有解的,姐姐,这阵法一定可解!或者,或者你拿我做垫,我用身体挡住雷劫,你快逃出去吧。”谢屿川慌乱地从地面爬起,他转身昂看向天空中翻滚的黑云,那云似是一条巨大的黑龙,龙身盘桓,遮蔽了整片重明山谷的上空。
百里内的山野一片焦黑,皆是雷霆后的废墟,山间生灵,那些妖,恐怕也死的死,伤的伤,竟无一人能靠近这雷霆怒吼的旋涡。
树往西枝,鸟于北飞,龙云再现。
哪有什么妖界攻入人界的最佳时机,不过是墨安早早便料想到的阴谋,引两界仇怨,成就他的野心。
轰隆隆的蓝紫色电光闪过云间,那庞然的黑龙张开锯齿大口,又是一团电光火球坠下。
洛银看见了谢屿川背上的伤,他的衣服破碎,苍白的背上落下了一道可怕的猩红痕迹,可他不觉得痛,他在如此难捱的情况下和墨安于身体里做斗争,还想着要成为洛银的垫脚石,送她离开诛仙阵。
夜风肆虐,吹来的雨悉数打在洛银的脸上和身上,冷得她浑身寒颤,那雨水里,还有谢屿川的血。
这一瞬,洛银几乎从他的背影里看见了墨安的脸。
她看见墨安扬眉露出得逞的笑容,奸邪的眼神似是在询问洛银:你真舍得吗?
舍得让谢屿川陪你一起死?
能以自身入局者,何其聪明。
他知道洛银舍不得。
洛银可陪谢屿川死,但她舍不得谢屿川陪她一起在这诛仙阵中消亡。
墨安的计谋天衣无缝,他深知洛银对谢屿川的感情,也知那一枚金钗的分量,他知洛银不会用谢屿川垫脚,助自己逃出生天,她只会……
她只会救谢屿川。
洛银在这一刻没有挣扎,她也无力挣扎,灵力消耗得越多,反而难以成事,倒不如积累最后的力量,保住她心中所爱。
洛银闭上双眼,任由雨水淋湿,颓然地放弃了一切。
电光火团再度往金笼落下来时,谢屿川的声音颤抖道:“走啊!洛银!”
他已经做好了让自己迎接雷劫,为洛银挣得一线生机的准备。
可就在此时,数千只金色灵蝶从他的身后飞来,莹莹星辉瞬间与火光匹敌,谢屿川只觉得周身轻盈,他被那灵蝶推着后背,直往笼外送去。
噗通、噗通——
是谢屿川的心跳声。
一切万物于他眼中都变得尤其缓慢,他满目惊诧,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只能从那些灵蝶飞舞的缝隙里,看见模糊的洛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