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惹事,却是那小子手脚不干净!”姓张的男人道:“我张显去无影沼泽捉妖兽来卖,生意做了十余年,向来讲诚信。那小子摔了我的赤狐,与我还价半天,我便卖予他了,结果他才走半条街又将赤狐扔还给我,说我卖了一只瞎眼狐狸。”
张显提起一旁的笼子,将那赤狐尸体从里抓出,递到重明弟子面前:“你看,这狐狸的眼珠分明是才被挖出的,他自己挖了眼珠又回来找我麻烦,砸我招牌,我能受这等窝囊气?!”
重明仙派的弟子被掌门吩咐,近来霍城各门各派的弟子必定很多,难免会因为琐事起冲突,让他们看住秩序,以免叫旁门别派看了笑话。
他瞧那狐狸眼睛的确是被人挖的,便对张显好言了两句,自己明日还得赶早,去淓州仙派慰问,仅能两边不得罪。
赤狐的尸体被人随意丢在了角落,破损的毛皮没有价值,最有用的眼睛也被挖去,这只小狐狸便成了破布一般,腐烂在废墟里。
谢屿川的目光定在它身上好一会儿,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袖子里的两粒圆珠,垂眸道:“姐姐,我看见前面有卖烧鹅。”
“真的?”洛银的思绪立刻被拉回,她转身朝谢屿川指去的方向看,仅能看见一张张招牌下一串串红灯笼,未分辨哪家卖烧鹅。
谢屿川牵着她的手腕,不再看向狐狸尸体,转而露出一记浅浅的笑容道:“我带你去。”
洛银顿时觉得手里的糖葫芦也没胃口吃了,满心念着的都是名扬在外的霍城烧鹅。她也不顾谢屿川抓着自己的手于人群穿梭,在旁人眼里看来过于亲密,只想着等会儿若烧鹅好吃,得多分小狗一条鹅腿。
霍城的烧鹅不愧远近闻名,当年师兄来霍城办事也与洛银提过几句,彼时烧鹅便已是百年招牌,现如今几百年过去,传承仍在。
吃完烧鹅,洛银便和谢屿川一同散步而归,到了客栈,又是两间房,小狗的眉头皱得很深,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些埋怨。
洛银颇为无奈,心道,回回如此,可怜地目送她回房,次日再见,又露出甜丝丝的笑容黏上来,他也不嫌累。
大约没长大的小狗都是黏主人的。
回去房间沐浴后,洛银躺上软床。
如今天气转凉,入夜的风带着些许寒意,霍城的深处却没有停下热闹,依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洛银所住的客栈靠近城门,远离喧嚣,入夜静谧,她还未完全陷入深眠,便察觉到有什么人进了她的房间。
这人笨手笨脚,闹出的动静还不算小,从窗户进来时打落了窗边的小花瓶,索性没摔坏,只是里面一朵对方晚间路上采摘送来的月季怕是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洛银甚至都没睁眼,她就想知道,深更半夜谢屿川不睡觉,跑来她的房内干嘛?
之前也从未有过。
不过没一会儿,洛银便觉自己失策,实在该在对方入房来的第一时间点亮烛灯穿衣起床的。
床榻边陷进去一点儿,谢屿川掀开被子便钻进了她的被褥中,双臂绕着她的腰直把人往怀里搂。
滚烫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压下来,洛银的心跳立刻紊乱了起来,她猛地睁开双眼,于夜色中对上了谢屿川的双眸。而他的脸慢慢靠近,呼吸全都洒在了她的耳畔脖间,微凉的秋夜顿时显得燥热了起来。
洛银连忙双手推开他的胸膛,离他远点儿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谢屿川只上半身离了些,双臂还是勒着她的腰不肯松开,声音带着些许鼻音,略沙哑道:“我睡不着。”
“你之前都睡得着!”洛银不信。
谢屿川有些委屈地耷拉着嘴角,取出怀中的手帕道:“这上面,没有你的味道了。”
洛银一看,顿时语塞。
这不是她先前不知丢哪儿的手帕吗?!买第一身衣裳时成衣店老板送的,她用了几日后便不见了,原来是被他叼了去!
手帕并非谢屿川藏起来,而是那日离开客栈时洛银忘了带,他才拿走的。之后与洛银分开的每一个晚上,他都把手帕放在怀里,可这上面洛银身上幽冷的气息越来越淡了。
“这不是你半夜爬上我床的理由!”洛银抬起腿朝他的心口踢去:“谢屿川!你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保持、距离!”
她踹人不疼。
谢屿川一低头,见到洛银细白的脚,脚掌贴着他跃动的心,五指圆润莹洁,想碰一碰。
可洛银不让他留下来,他总要想个办法留下。
“我怕。”谢屿川道。
“呸!”洛银一脚将他踹下了床,坐直,气得心口狂跳。
谢屿川的手搭在床沿,坐在地上,看向她的双眼道:“我真的怕,今天那狐狸死了,它的眼睛在我这儿,我一闭上眼就想起它,我怕,姐姐……我想你陪我。”
第16章十六洛银:男女授受不亲。
狐狸的眼睛?
洛银微怔,回想起那只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街角处的小赤狐。
买卖纠纷本是小事,闹不到两派的脸面上来,赤狐已死,再加上如今重明仙派在九州中的地位,淓州仙派不会与之为难,此事最终也会因重明探洞到来而不了了之。
可那双下落不明的狐狸眼睛怎么会在谢屿川这儿?
谢屿川进屋时窗户没关好,一股秋夜的风吹开了窗扉,啪嗒一声,木质的窗扇打在了窗沿上,月光泄入,洒在了半枯萎的月季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