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狐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一双狭长的眼最终慢慢合上,只等待死亡审判。
那边二人还在为它的买卖讨价还价,洛银已经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赶集的市场上亦有鸡鸭鱼肉在卖,越鲜活的越值钱。她的善心没有那么广,无法因为一滴眼泪便买下狐狸放生,更何况它是只妖兽,而今人界与妖界势不两立,一旦遇见,唯有打杀,她又怎能包庇?
离开买卖妖兽的街巷,他们走到了一条热闹遍布吃食的街市。
谢屿川出巷子的步伐慢了半拍,洛银回头时,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袖子。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从他身边走过,甜丝丝的道被谢屿川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他的眼眸一亮,连忙朝插满糖葫芦的茅草杖上看去。
他的目光一直没从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上挪开,小跑到洛银身边,甚至都没看洛银一眼,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我想吃。”
这还是谢屿川变成人后,第一次主动和洛银说他想吃什么东西。
灵州的城镇里也有糖葫芦,只是他们这一路凑巧没有碰见,霍城后的敖山上长满了各色奇异果子,现下入秋正是熟透的季节。那一串串糖葫芦上除了几根最普通的山楂外,还有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金色、朱色或碧绿的果子裹上糖衣售卖。
洛银亦没吃过这个,她年幼时只知道读书,稍微懂事了便一直修行,现下也有些馋了。
她拿出银钱交给谢屿川,对他道:“给我也买一根。”
“好。”谢屿川拿了钱连忙朝那卖糖葫芦的老头儿跑去。
那老头儿挺受这条街市上的小孩儿欢迎,方一出现便被半人高的孩童们热热闹闹地围在中央。谢屿川身量很高,出普通青年一截,他站在一群小孩儿身后,手里捏着一粒碎银子,眼眸晶亮地盯着糖葫芦,竟显出几分可爱来。
洛银双手环胸远远看着,嘴角勾起一弯弧度,忽而觉得少年长相尤其讨她喜欢,哪儿哪儿都是她欣赏的模样。
他也不让小孩儿,轮到他时绝不允许旁人插在前头,一双眼狠狠地瞪着插队的小孩儿,先一步选了自己想要的两串果子,给了银钱后又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他给自己买了一串红珠果,给洛银买了山楂的。
“姐姐喜欢酸些的。”他将糖葫芦递给了洛银,洛银接过,咬了一口。
薄脆的糖衣于齿下裂开,一口咬下半边山楂的软肉,水果清香立刻融化在嘴里,甜味散尽后再品出了丝丝酸涩。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酸的?”
“你吃包子,要醋。”谢屿川随口说道。
洛银略微一怔,她倒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吃包子是要蘸醋的,经一提醒,她才现她果然是有些偏爱酸食。以往每次吃饭,谢屿川都只笑着撑起下巴看向她,洛银以为他在呆,原来不是,小狗的眼里全是她。
洛银眨了眨眼,抬头朝身旁的谢屿川看去,见他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只剩下两颗了,心下一软,问道:“还想不想吃?再买一串回来?”
“嗯!”谢屿川一高兴,那双眼尾略微向上斜去的眼睛便弯成了月牙状,仿若将漫天星空都装了进去般闪耀。
他又追上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了,洛银失笑,恰是此时,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一声爆裂,连带着这条街的地面都随之震动,屋瓦坍塌,惊起一片尖叫。
刹那间,附近街上的修道士纷纷纵上了半空,各门各派的目光紧盯着灯火下冒出一簇灰烟之处。
本还在那儿买糖葫芦的谢屿川登时朝洛银这边奔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跑到了她跟前,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转身又压向了一旁巷口墙面,完完全全地把人护住。
他动作迅捷,洛银险些要以危险论之,一掌贴在了谢屿川的胸口,幸好法术未出。
也就是他,才没触她体内的自卫真气,若是旁人,现下恐怕已经重伤倒地,吐一襟口的血了。
“姐姐不怕。”谢屿川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哄小孩儿,偏偏又喊她姐姐。
洛银自是不怕,她拉开谢屿川的胳膊,无奈道:“没事,法术引爆的小场面,你不是要买糖葫芦?”
谢屿川的眉心还紧紧皱着,他摇头:“不吃了。”
洛银朝闹出动静的地方看去,不一会儿便见到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从灰尘中跑出,鼻青脸肿地谩骂道:“卖了个假货给我,竟然还敢动手伤人!我乃淓州仙派曲长老的弟子,今在你这处受欺,来日必要讨回!”
此话一出,灰烟中慢慢走出的男子用手在鼻前扬了扬,哼声道:“好端端卖两只妖兽还要遇见你这等无赖,淓州仙派算什么东西?这里是幸州,重明的地界!”
“你、你挑拨两派关系,你、你……”那满身是伤的弟子未来得及放出警告,便被对方扬起的拳头吓到,转头跑没了踪影。
洛银一眼就认出这二人,正是方才买卖赤狐的。
这场事故倒是没人受伤,只是那只断尾的赤狐已经死去,躺在歪曲的笼子里,双眼紧闭,细看才能看得出,它的眼角尚有血痕,双眼已是被人挖了去。
有认得那卖妖兽男子的重明弟子从屋檐上飞下,落在他身边问道:“张兄怎么与淓州仙派的人动起手来了?不日便要重明探洞,此时不该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