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贾母所说,林如海当真没这么快回来。
除了和三皇子、卫若兰等协助着皇帝完成秋猎布局的人接受嘉奖,林如海甚至又陪着三皇子一并去了看望被软禁的李重谌。
甫一见到三皇子,本来还只顾坐在屋子里呆的李重谌近乎癫狂地大笑。
他指着三皇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说:“好啊,老三你好啊!你早就知道我和南安王做的事,你和父皇都什么都不说,就眼睁睁的等着我犯错是不是?哼!在父皇面前我不敢说这些,我难道在你面都不敢说?这些年来,你倒说说,父皇什么时候真当过我也是他的孩子,你又什么时候当过我是你哥!”
三皇子脸色阴沉。
“皇兄慎言。我何曾不将你当兄长?南安郡王狼子野心就罢了,你又怎能跟着他一起勾结外敌?这也罢了,你竟然还狠得下心对付咱们还未出生的弟妹?”
李重谌又一次癫狂大笑。
“你以为我对付那孩子,我就不难过?但我不这样做,南安王成事之后,早晚不会放过我!比起一个小孩子,当然是我更难被他控制。你难道敢说,你就不曾担心过贾妃肚子里的是个小皇子,父皇如今还年壮体强,将来那孩子长大了,父皇喜欢那孩子过你?就连支持你的人都要渐渐背叛你,转而扶持他?”
三皇子掩不住痛心地摇头说:“我从不曾这样想。”
李重谌已指着林如海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现在你身边最大的功臣是他,那贾妃却和他是姻亲!”
“那又如何?”三皇子叹道,“皇兄,你可知我会有今日,也完全是被你逼出来的?”
李重谌冷哼,别过头去不接话。
三皇子慢悠悠道:“最初父皇是更想让你来的。皇后出身北静王府,若由你来收回这些勋贵世家权势,削了他们气焰,既能让你日后更手握实权,不必看他们脸色,又能为你在百姓中迎来好名声。”
李重谌仍不屑地哼着。
三皇子淡淡一笑,又说:“偏你总将我视作强敌,见我身后并无家族支撑,你就更要和四王八公等勋贵往来,好得到他们支持,巩固你地位。”
“父皇最不愿看到你如此,劝了你多次,你总不肯改,父皇才渐渐将心思放到我身上。你可知最初那段时光,我看着父皇总最疼你,我与你一并跟在父皇身边,却总不如你在父皇面前得宠,我又如何难过?”
“皇兄,说实话,我的机会都是你给的。是你总不肯相信父皇的用心,或者你不愿如父皇所想般,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不是维护好现在这些勋贵世家的利益,才让父皇倾向了我。”
“但在你勾结缪陵部族,乃至对贾妃动手前,父皇一直都和我说,将来怎么都要让你当一个逍遥王爷,甚至准备赐你丹铁券。是你对贾妃动手后……”
余下的不必三皇子说,李重谌都已明白。
他的目光呆滞至极。
循着三皇子所说,他再回忆过往,许多事情忽然就变得清晰。
正如三皇子所说,他和皇帝之间,其实有过一段父慈子孝的日子。只是那段时间都生在他太过年幼的时候,于是随着他年纪增长,他对这部分记忆愈模糊,他也就将这段岁月忽略了。直到这刻,他又想起,他才恍然,其实一切都是他搞砸了。
末了,又听得三皇子问:“皇兄,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今日就不能在你这里久留。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贾敬,是你买通了南安郡王府的人害死的么?”
李重谌久久不语。
三皇子转头和林如海交换了记眼神,正要当李重谌不肯回答,这就离开。
李重谌却说了:“是又如何?他爱吃丹药,对他下手就最容易。他辈分又合适,他一死,贾家那些人就不能去铁网山,才方便我回来后将他们都控制住。”
李重谌越说越起劲。
“我只想不到他临死前竟然还安排了人送他棺木回祖籍,贾家还是走了几个人。我更想不到,我最后还是失败了。成王败寇,呵,就我现在这样,我还有什么害怕承认的?“
通敌叛国、谋害皇嗣、后妃,什么不比买通了南安郡王府的下人,悄悄在南安郡王府送往贾敬的礼物中,又添了一张实为毒药的丹方来得罪重?
林如海也是知道了李重谌提前回京做的事,又想到贾敬去世前后他查到的一些消息,才怀疑贾敬之死和李重谌有关,请求三皇子帮忙问个明白。李重谌承认与否,于他而言,亦只是否明确知道真相的区别,终究不可能对李重谌如何。
皇帝不肯杀了这儿子,那就软禁终身已是最大惩罚,林如海也不可能再做什么,他知道真相后,仍只得将秘密藏在心里,不准备再和其他人说起。
林如海回到家中时,早已掌了灯。
林如海见过了贾母等,又由着黛玉指挥崇玉将他上下检查一番,确认他并无受伤了,再与儿女说笑一番。
他有心先与贾政商量贾家一家回祖籍的事,贾政却知他一路奔波早已劳累,劝着他先休息妥当,改日再谈也不迟。
这一拖,竟又拖了好些时日。
铁网山上有功的人要论功行赏,但还有一些帮着南安郡王和太子的人,却要查处惩罚。
要查处的这些人中,又有一部分是知道通敌之时,仍贪那从龙之功,又有一些人却不知内情,只完成自己负责那部分事情,却不知自己所做的事是别人更大图谋中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