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响,屋里的人看出来,正是蒋玉菡、秦钟两人,另有一个婆子正在侍候着。
看到柳湘莲和宝玉进来,蒋玉菡、秦钟齐齐迎了出来。
蒋玉菡携着宝玉的手,将他看了又看,不禁叹道:“不过是一小段时日不曾相见,你怎就变得这样了?”
秦钟亦满眼担忧问:“宝玉,你可还好?”
宝玉笑道:“我能如何?鲸卿,倒幸得你姐姐不在这里,不必和我们一并承受这些。”
蓦地听宝玉说起秦可卿,秦钟目光黯淡几分,率先坐了下来。
蒋玉菡忙也引着宝玉落座,柳湘莲和蒋玉菡彼此熟稔,亦不会客气。
那侍候的婆子便端上热好了的酒并备好的下酒菜。
几杯酒下肚,柳湘莲先对宝玉说:“前段时日还听说孙家那孙绍祖有意求娶你那二姐姐,现在他反而连你那大伯上门都不肯见一面,还要命人将你大伯撵走,也真幸得你二姐姐和他的亲事还没真正定下,更不曾过门,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对你二姐姐做出什么事。”
宝玉亦不由叹道:“可算二姐姐逃过了这次,下一次又不知能否如此幸运?怎这些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都逃不过这般命运?”
蒋玉菡笑道:“那是你们家以前那园子好,换做别的地方,女儿家嫁人,只要嫁得夫婿好,日子何尝不是更好了?说来你们家过去那些丫头,如今也多得是要准备找人家许配出去的。”
宝玉忙要问个详细。
蒋玉菡就道:“我这段时间闲一些,也听说了些事。不过到底是柳大哥知道得更多。”
柳湘莲摆手叹道:“我知道得也不多,不过略有关注罢了。”
当初宁荣二府下人不计其数,单是大丫头就数量不少,更有无数小丫头,柳湘莲当然不可能知道其中所有人的下落。
因他与宝玉交好,当初宝玉与他们游玩饮宴之时,谈论别人家丫头好坏之时,也说过自家的丫头,尤其是宝玉房中的几个大丫头,更常被宝玉提起,他才在知道贾家出事后,又对这些丫头的去向额外关注几分。
那些连宝玉都未必说得出名字的小丫头就罢了,宝玉身边的大丫头方是柳湘莲留意的重点。
且说这袭人家中尚有兄长花自芳,贾家出事后,她很快就被兄长带回家去。其中少不得有些银钱周转事,然袭人过去跟在宝玉身边,月钱并不少,又有额外恩赐,她家中已不再是当初般要卖女儿到大户人家才能维持的光景,纵艰难些,依旧能将女儿带回家来。
又因袭人年纪已大,过去还留在宝玉身边侍候,若非袭人已露出将来能谋一个姨娘位置的势头,她家里人定要早早来荣府求恩典,将她赎出去许配人家,而今贾家势败,袭人又是被贾家舍弃的丫头之一,花自芳就替袭人的婚事着急,现已有意替袭人择婿。
勋贵世家自当奢求不得,就连进去当个丫头都没了可能,但那些无权无势,不过空有些银钱的,却对袭人这般大家出身的丫头都尤为青睐,现已有几个有些家产的人家来找花家商议亲事。说是亲事,实则还是让袭人去给那些日渐老迈的老爷们做妾。
柳湘莲是男人,又和花家素无来往,无法得知袭人意愿如何。
宝玉听得又跺足又叹息,连连道:“这也太糟蹋人了!袭人,袭人她……”
说着,宝玉竟一字都说不出,只长长叹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要再斟。
在场几人都知道宝玉和袭人的关系,多少理解宝玉心情,当即不再多话,只陪着宝玉喝酒。
又喝了一会,宝玉问:“柳大哥,你可知当初我家里其他丫头的去向?唉,说起来当日里都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如今到了外头,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儿。”
“我倒还知道你房中那叫晴雯的丫头,现在正在林家商行的绣坊里当绣娘,工钱应该还行,虽她只剩姑舅哥嫂一门亲戚,彼此关系并不怎么亲近,但绣坊那边也有住的地方,她现在应当过得还行。你若想知她具体情况,倒不如问你那姑表弟。”
宝玉默然点头。
柳湘莲再说了几个他知道去向的丫头的事,宝玉听着,又感慨一番,终究作罢了。
再说了会儿,宝玉便问秦钟近日功课如何。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皆愕然。
蒋玉菡笑问:“宝玉,你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这些事了?”
“若非知道鲸卿读还要为了智能儿,我又何必关心?”
宝玉这一答,几人方释然。
秦钟叹道:“想当初我还觉得只要我专心读,定能很快有成绩,如今真专心钻研,才现过去的自己何等坐井观天。任我怎般瞧不起他们,终须承认他们研究的东西,我若不也跟着好好学习,始终不可能轻松成功。”
柳湘莲正要宽慰他,又听他道:“幸好我父亲见我如此,已经对能儿有所改观,好歹不似往日死板,待到下次开考,我便是考不上,只要比上一次考试有进步,他也该同意我俩的事了。”
因从城郊回城还要不少时间,宝玉不敢在外逗留到太晚。
来时是柳湘莲去薛家请宝玉来,回程却是四人一起。
虽说一起,但在入城后,还是各自道别。柳湘莲和秦钟都要回家,宝玉也正要回薛家,却见蒋玉菡跟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