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再对霜帘道∶“然我必得送这礼不可,那就唯有今夜去找崇玉帮忙了。我偏要效仿诸葛亮,赠宝玉三条锦囊妙计,好让他路上遇着了什么能拆开瞧瞧的。”
第54章
却说荣府中,王熙凤已知贾母决议。
她正惦记着该如何筹备这一饯别宴,宁府的秦可卿已命丫头瑞珠请她过去。
王熙凤本正为府中事烦心,欲回绝的,却听得玉珠央道∶
“奶奶,我们奶奶身上有些不利索,且又正为她弟弟的事烦心呢,着实无人可说说话,这才要请奶奶过去说说话,我也知道奶奶这些时日事务繁重,我们奶奶又如何不知?只我们奶奶自己着实撑不住,还望奶奶看在平素与我们奶奶能说些话儿的份上,到底过去陪陪我们奶奶吧。”
她既如此说了,王熙凤又确素来与秦可卿要好,且听闻秦可卿身子不好,到底和玉珠一起到宁府去了。
秦可卿本正闷闷地在床上歪着,听得王熙凤来了,才忙挣扎着起身。
王熙凤本只听玉珠说得言辞恳切,又确往常与秦可卿颇多体己话说,今儿也正惦记着宝玉饯别宴的事,还想到了秦钟,这才要过来看看。
谁知道现就见着秦可卿鬓凌乱,脸色苍白,倒被吓了一跳,也不待秦可卿起来,就快步到了秦可卿床边,按住了她,才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手问∶“不过几日不见,你怎成这样了?可请大夫来看过?”
秦可卿咳了两声,才道∶“我自个儿知道自个儿身体,纵请大夫,怕也不见有什么用。且如今还在正月里呢,多不吉利。”
“话怎能如此说的?”王熙凤更担忧了,“既是不舒服,合该请大夫。你若不肯,我却要去替你请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
秦可卿忙拉着她,央道∶“婶婶何必如此!你若这般,只怕我那婆婆还不知如何想呢。”
“她要如何想又怎的?我却先去问问她这当婆婆的,怎也见着你不舒服,也不说替你去寻大夫!”
王熙凤纵如此说,到底重坐下,叹道∶“你纵在这家里有些什么不好意思说话的,亦可命人去和我说一声。我再怎么有事儿忙,难不成就抽不出时间来瞧瞧你?”
终究王熙凤亦知道秦可卿与其婆婆,亦即贾珍之妻尤氏,明里和睦,暗里却不怎么要好。虽寻常婆媳间也常见矛盾,但却远不如尤氏和秦可卿矛盾难以调和。
王熙凤本是与贾家往来密切的王家女儿,未曾嫁予贾琏,就和贾家荣宁二府男丁相识,亦因此,她对贾府这些男丁是何性子了解甚深。
旁人只瞧见她如何辖着贾琏,竟也不让贾琏娶姨娘,却不知她是如何明白,贾府这些爷们一旦有了欢,怕无需多时便会将旧爱抛于脑后。
若她只求安安稳稳当她的琏二奶奶也罢了,偏她与贾琏相识多年,未尝不对贾琏有情,如何甘心如此?
她只盼得贾琏的心,却还是阻止不了贾琏在外偷吃。
而宁府这边,却是贾珍不知何时,对自己儿媳秦可卿有了情。
王熙凤并不知贾珍与秦可卿已展到了何等地步,只知道秦可卿忧愤不已,贾蓉亦已因此日渐冷落秦可卿,而尤氏则更暗中将秦可卿视作勾坏了自己丈夫的坏女人。
只是宁府到底贾珍做主,尤氏也不敢对秦可卿如何,更不敢将这等丑闻宣扬出去,便在外人面前,强自与秦可卿做出婆媳友好模样。
暗地里,却如何能求得尤氏当真在乎秦可卿呢?
秦可卿自己也不愿维持这等有违伦理的关系,偏秦家势力大不如前,秦家倒还仰仗着她帮扶着。而她自知自己是被养父秦业从养生堂抱回来的,赖有秦业夫妻过往如此照料,才平安成长到了今日。
如今既是秦家也须得她扶持,她如何敢违背贾珍之愿?
甚至她连寻死亦不敢,一旦她死了,只怕贾家和秦家关系将愈冷淡。
种种顾虑下,她早已心病难去。
秦可卿此时亦只得紧握着王熙凤的手叹道∶“婶婶,我今儿请你来,到底想拜托你一事。”
王熙凤笑道∶“你且说!我能帮你的,便绝不推辞。”
“年前我那弟弟秦钟,不正和宝叔一起上学的?我曾听他说过,在学堂里,还有些人顽皮得很。你也见过他,知道他如何腼腆。宝叔在也罢了,纵宝叔为人好,但到底是咱荣府嫡系,又是老太太那样宠着的,旁人不敢如何。若宝叔不与我弟一起上学,我还不知学堂里的人得如何戏弄我弟呢。”
王熙凤听秦可卿如此说,柳叶眉不由蹙起,疑惑问∶“那学堂竟越乱了么?难道也无人管的?”
秦可卿满脸忧愁道∶“可不正是?你也知道我那公公如何玩乐的。先有他们如此带头,后又学堂内主事的人私心重,若能得自己便利,也不管上学的人如何。再则,另有些纨绔子弟,花了钱去上学,只为戏乐,又因舍得那点银子,便谁都不敢管他们,甚至学里另一些学童,还要因他有钱,主动巴结讨好,也不管自己能学什么,只在意着能不能帮补家用。如此,怎能不乱呢?”
王熙凤狠狠啐了一口∶“得亏他们没有遇着我!要不然我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的。”
秦可卿勉强陪着笑了笑,又叹道∶“我这两日病得如此,终究是放心不下我那弟弟。猝然间我爹也全无准备,去岁还想着仍让他与宝叔一起到贾家家学上学,不曾为他寻找授业先生。只怕我与我爹说了家学有何等不好,我爹也不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