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笑道:“到底你是王爷。今日找我找得这般急,可有要紧事?”
李隆宁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颔:“瞧你这模样,该无甚要紧事的,我也能安心了。先前听闻你又被刺杀,我着实担忧许久。”
“陛下也是如此想,才要将我调回京城。”
李隆宁嗤笑道:“才说了,这里没外人,你难道还舍不得说真话?”
林如海尚且斟酌着,李隆宁已等不及了,追问道:“说罢!你这次究竟查到了谁家头上去?”
他问得直白,林如海却不敢坦言相告。
他只笑道:“我未回京前,与京中一些亲友通信,只知你忠顺亲王是个闲散王爷,终日里最爱听戏作乐的,若不是陛下强求,怕是连朝都不愿上了,怎的现在这么关心这些事了?”
李隆宁冷笑一声,道:“我若不只顾听戏作乐,那起子人还不知要如何对付我了。如海啊如海,你任了这些年外职,可真愈谨慎了,现在是连我都信不过了?”
林如海默然半晌,幽幽一叹:“倒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当年那事……”
他顿住,难得地现出几分怒容。
李隆宁拍拍他肩膀,叹道:“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伤心事。你老师一家也着实无辜了些,一片丹心,却落得如此下场。”
林如海摇头苦笑,好不容易收敛情绪,方再道:“都过去了。这次我查盐枭,倒也不算查出什么大人物,只查得或许与那锦乡侯有关罢了。但他们倒也干脆,许是清楚继续干下去,必然要被找出来清算的,便舍了那群盐枭,只求自保。他们做事隐蔽得很,我手头上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与他们有关。”
李隆宁沉吟片刻,忽而想到什么,眸底布满阴翳。
林如海默默喝着茶,只等李隆宁想通。
无需多时,李隆宁已将个中曲折关系理顺。
他冷笑道:“看来这南安郡王直到现在都不曾将野心放下啊。”
“南安郡王?”林如海亦冷笑,“怕只怕不仅南安郡王一个!”
锦乡侯一家,素来与南安郡王关系最近。此外,还有临昌伯,亦素来与南安郡王一家往来密切。
若只是这些人,那也罢了。当年开国后,皇帝封下了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四位异姓王,又有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宁国公、荣国公。这四王八公,彼此之间往来密切。
虽其中有些家族早已不复往日辉煌,日趋败落,也有些家族强撑着架子,但其中并不乏仍旧强盛的。而与这四王八公联络有亲的,又有许多世家大族,其中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林如海查盐枭,至今只查到或许与锦乡侯有关,便已令当今有所忌惮。
李隆宁长叹一声:“我那皇兄,就是这些事上太过小心了些。”
林如海摇头道:“这也怪不得他小心,毕竟这些世家大族彼此间往来过于密切了。他们彼此维护,陛下真要动他们,必将造成混乱。而今日之天下,亦不如往昔太平。朝中先乱起来,只怕其他地方也要乱了,届时更难收拾。”
李隆宁想到这些时日京外作乱的劫匪,又一阵叹息。
他再一想,惊问道:“如海,你觉得皇兄让你回京,可否也有怀疑你的意思?”
林如海查到了以四王八公为的世家大族头上,可林家一样与八公之一的荣国府有亲!
林如海哼道:“怀疑我?这倒是你多心了。陛下再怎么疑,也疑不到我头上来。拙荆可也死在了盐枭手中!”
李隆宁道:“只怕皇兄还会以为,这只是你们要骗取他信任,故意牺牲的。再说了,当日令夫人之死,可不是直接死在盐枭刺杀中。后来会伤重不愈,绝非能事先预料之事。”
林如海冷笑道:“若我林家不是早已和其他世家少了往来,陛下确实有可能会如此怀疑。但我林家与他们这些祖荫封侯拜爵的,早已渐渐少了来往。再者,你当我身边真没陛下派去的人?”
李隆宁想想林家如何人丁单薄,又如何当着孤臣,与其他人家往来不多,已是明白几分。再想到当年林如海如何在朝堂上直讽那些仗着祖荫、占据官职,却不怎么做事的人,最后想到林如海的老师是如何死的,倒也明白为何皇帝为何不怀疑林如海了。
哪怕是他坐在那位置上,只要想到林家、想到林如海过往行为,都不会觉得林如海会和四王八公勾结在一起。
至于林如海和贾政私下往来较多一些,实在也不算什么。有姻亲关系的人,偏不来往,那才值得怀疑。再者,贾政究竟有什么才干,朝中有多少人看不明白的?这可真是仗着祖荫做官的,甚至现在还有些仗着有个好女儿的意思。
盐枭为恶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李隆宁已心头有数,也不必再多问,李隆宁便问起了林如海两个孩子的事。
黛玉和崇玉在荣国府中住了些时日,京中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哪有不知道的?甚至连黛玉体弱多病的事,都已被不少人知道了。
李隆宁如今最关心的,倒也是黛玉病情。忠顺王府素来与皇亲之外的世家大族往来不多,他也不便派人去荣国府问一个小姑娘病情,只得暗中留意罢了。
林如海听得李隆宁问起,脸色先沉几分。
偏崇玉暗中查到黛玉在贾家用的药都是以次充好的事,他也不好再多说。任他与李隆宁私交不错,这些事亦不合张扬,他便搪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