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泉实是谨慎过度了,纵然杨六通说当日听到声音赶上前去时,早已用布蒙了脸,杨宗泉仍自担忧那伙人会记得杨六通身材,或是记得杨六通眼睛,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杨六通来。
杨宗泉不惧那伙人,却忧心被现救走焦大的人和林如海有关,便让杨宗泉在购置的宅院居住,直至确认并无其他人留意到杨六通,这才允许杨六通多往林府走动,只是仍让杨六通小心行事。
而杨宗泉的两位师兄昨日随着林如海抵达京都后,得知林如海要去荣国府接两个孩子,他们并不准备跟着,又念及如今已到京中,林如海安危再无需担忧的,他们便自去探访好友了,入夜后也不到林府,反而去了杨六通在京中的宅院。杨宗泉听得自己两个师兄到了那边,自然也跟着过去师兄弟相聚。
黛玉和崇玉来到时,杨家小院子里酒气四溢。
一位穿着打扮极为利落的姑娘,正在院子里忙前忙后。
见到崇玉和黛玉来,杨家小院子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便是这姑娘。
她秀眉一扬,目光在崇玉身上稍顿,微微点头。再看黛玉,姑娘不觉皱了眉,劈手将正在院中桌旁喝酒的一中年男子手中酒瓶夺过。
那男人喝得正欢喜,觉得动静了,目光一凛,很快又恢复和平,只笑问:“四喜丫头,做什么呢!”
四喜冲着黛玉、崇玉来的方向努努嘴,笑道:“瞧,有人来了。三师叔,你先前不是一直说想看看林妹子得的是什么病?”
坐在男人身旁的杨六通此时已笑着将手中酒瓶子举起,冲黛玉和崇玉高声喊道:“小师弟,林妹子,你们来了啊!”
自崇玉拜师后,杨六通唤崇玉小师弟是越唤越顺口。但他和黛玉自扬州一别后,还是如今才再见面。年幼的小姑娘,过得一段时间,模样还是略有变化的,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他方才倒也想了想,才想好该如何称呼黛玉。
被四喜唤作三师叔的男人双目精光一闪,含笑望向黛玉,冲着黛玉招招手:“小丫头,过来瞧瞧。”
黛玉早在杨家使唤的小厮带她和崇玉进来时,就已被吓了一跳。
她何曾接触过这样的人?
大冷天的,竟然在屋外喝酒,还喝得豪气无比,直接拿酒瓶灌的。
而这群人显然对于礼也不怎么讲究。
现今见有人向自己招手,她略一踌躇,便往前去了。
崇玉还担忧她不习惯,笑嘻嘻地,正想推一把她,已见她举步前行。
崇玉心中方定,暗道黛玉果真适应力不群。他亦跟着走到桌旁,在杨宗泉身旁站定。
桌旁摆了炉子,只是到底风大些。杨宗泉这群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不畏严寒。而杨宗泉的两位师兄都从南方来,甚少看过如此雪景,今日才在户外设席。
今黛玉、崇玉来了,招手让黛玉过去的男人抓着黛玉手腕,略略把脉后,眉头一皱,松手起身,沉声道:“回屋吧。”
杨六通便携了崇玉,四喜姑娘含笑携着黛玉,也进了屋子。
杨家虽不大,也有两个使唤的小厮,大家都进屋了,屋外的东西便由这两小厮勤快地搬进来。
屋内暖和多了,黛玉素来畏寒,进了屋,脸上血色恢复几分。
杨宗泉此时才替黛玉、崇玉介绍起来。
原来替黛玉把脉的人名为莫宗良,是杨宗泉的三师兄,平素里除了练剑喝酒,就最喜学医。杨宗泉的师父见他如此,便在传他医术之余,还让他读书习字,是杨宗泉众位师兄弟中最有文采一个。
另一人名为郭宗宝,乃杨宗泉的大师兄。四喜姑娘便是他女儿。此次上京,杨宗泉师门就来了郭宗宝、莫宗良、郭四喜三人。
黛玉听得杨宗泉介绍,又和三人一一见礼。
她心内惴惴,偷眼瞄着莫宗良,不知这人替自己把脉,又把出了些什么。
许是在杨家实在氛围好,大家都不甚讲究辈分规矩的,她也跟着放松许多。
莫宗良回到屋内坐下后,一直皱眉不语,黛玉崇玉与他打招呼,他也只简单地嗯了一声,应付过去。
到底杨六通先没了耐性,急道:“三师伯,林妹子的病你可有把握的?”
杨宗泉狠狠往他脑袋上一敲:“混小子!急什么!少吵你三师伯!”
莫宗良却被杨六通这一追问,回了神,抬头微笑。
第2o章
“今日喝了酒,切脉未必切得准,还是改日等我醒了酒再看看。”
黛玉听得莫宗良如此说,饶是莫宗良带着笑容,她的心仍往下沉了沉。
这些年来请过了那么多名医,贾母还为她请过了太医来看,偏从没有人能让她的病根去掉。今日莫宗良亦如此说,她愈觉得希望渺茫了。
黛玉早已习惯失望,如今虽觉得莫宗良也不能为自己找到治病的法子,但也没别的想法,一如寻常,在旁坐着默默听他们说话。
郭宗宝几人都是闯荡江湖惯的,听说过的奇闻事极多。杨宗泉本就与两位师兄分别多时,昨夜谈了半宿,仍未说够,如今也不过续着昨夜的话题,说些师兄弟分别后各自遇到的事。
而此时,林如海已抵达忠顺王府,与忠顺亲王在书房见了。
林如海才要行礼,忠顺亲王李隆宁忙将他扶住,嘴上说道:“咱们是什么关系?又不是外头,无外人的,何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