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嘛,人家父亲是探花,弟弟虽然现在还没参加任何考试,但才华横溢。今日生在前厅的事,早已传得贾府上下皆知。林如海让贾政先出题,出了几道,都被崇玉抢答成功了。贾政脸上盖不住,再出一道,命宝玉回答。这题还比前面题目好回答些,宝玉都支支吾吾的,好半天都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贾政气得都不顾林如海在场,就要打宝玉,还是林如海拦住了,只说宝玉还小,让贾政莫要动气。
可林如海说这话哪能令人信服的?崇玉比宝玉还小两岁呢!
于是今日在林如海携着子女离去后,宝玉一直赖在贾母房中,都不敢离开贾母视线范围,甚至乎都要再睡在贾母那儿了。
先前贾家人瞧着黛玉和宝玉相处和睦,贾母又欢喜,便觉得两人将来是有可能亲上加亲,然经过今日之事后,再没几个人有这等念头。
往常大家只知宝玉不喜读书,但听宝玉言谈,倒也知道这位爷肚子里有些墨水,而且观他聪明俊秀,也就只觉得他现在还是年幼,孩童心性,只要长大些定能在科举路上大有出息。
至于崇玉,看着读书认真,但究竟水平如何,不过贾兰、贾菌这些在家学里留意着崇玉,又私下向崇玉请教过多次的人知道罢了。贾家下人捧高踩低惯了,见贾母不甚重视崇玉,便也不在意崇玉读书读得怎样。
直到今天,崇玉和宝玉真正对比,他们才知道两人差距如何离谱。
薛姨妈出了会儿神,才再叹道:“若你哥哥有崇玉一半的好,咱母女俩也不用像现在为难。”
说是如此说,但自家孩儿,再不好,那也是最疼最爱的。
外面忽而传来一阵闹嚷,有人道:“大爷,你可回来了?今个儿怎又喝了那么多酒?”
宝钗与薛姨妈忙起身出去看,果然是薛蟠回来了,浑身酒气,醉醺醺的。
两人看得又是恼又是担心,忙将他接入屋中。丫头们捧水进来给洗脸的、准备醒酒汤的,各种事情忙着。
宝钗和薛姨妈也顾不得先前正说着的事了,一心在他身上。
王夫人那边,又与梨香院这里不同。
王夫人与贾政夫妻关系并不好,王夫人才会舍了正室不常居坐宴息,偏往东边耳房去。今日宝玉着了贾政的恼,躲在了贾母处。贾政教训不得儿子,只把王夫人说了一通,只道是王夫人管不好儿子,后就气得往赵姨娘房去了。
王夫人夜间饭毕,在家设的小佛堂里念了会儿佛,到底没把心情平复过来,回到房里坐着,仍只顾叹息。
这般坐了会,倒是王熙凤来了,与她禀告些家事。
年底家常琐事多,一些庄子铺子打人送来的东西是一堆,要准备送予来往人家的年节礼物又是一堆,这些事,无一不需经熙凤的手,亦把熙凤忙得要紧。
王夫人便是听着,亦觉有些头疼。她过去理事繁忙,后来有了个精明能干的亲侄女,许多家常琐碎事,她都不大理会了,只在大事上留神,又有时提点王熙凤几句,好叫王熙凤知道谁才是真正当家的。
只是今日熙凤说的还有另一件事,着实烙在她心头。
只听得熙凤道:“今日里宫里头又来了人,说要两千两银子,便是没有两千,至少也得一千。”
熙凤没直说是宫里头的谁来,王夫人立时明白,这可不是那些来打秋风的太监了,而是元春那里需要用钱。
逢年过节的,宫外人家来往应酬都需要大量花费,宫里头要用到的,比外头又不知要多多少。宫里那些人可比他们还更富贵眼,东西不好那都瞧不上。
想了会儿,王夫人才问:“这银子你都给了吧?给了多少?”
“自是给了的,两千。只是又将其他地方的花费挪了挪,这几日里便得想法子把这钱给填上。”
王夫人便叹了口气,点点头。
王熙凤见王夫人精神不振,不再多说,归房去了。
留得王夫人独坐房里,又一阵叹息。
银钱的事情,她相信王熙凤自有办法解决,但仍愁得很。每每想到自己和王熙凤两人,为了这个家的花费,打点了那么多,王夫人就一阵心痛。
她不由想到了贾母私库里的好东西。
让她略觉安慰的是,贾母素来疼宠宝玉,有什么好东西,只要宝玉说想要,贾母就没有不给了,顶多要宝玉往她身上多猴几回,这才肯罢了。
只可恨宝玉就知道和姐妹们玩耍,不爱学习,也从来不想自己每日里使用的银钱从哪里来。
想着想着,王夫人又想到黛玉,愈觉得黛玉可恶,自己弟弟是个读书伶俐的,竟也不知道劝着宝玉点儿。
王夫人甚至想,可否是黛玉想着宝玉和崇玉年龄差不多,将来或许也是要一起考试的,就怕宝玉压住了崇玉风头,这才与宝玉助纣为虐,一味任由宝玉胡闹。
这般想着,王夫人更觉宝钗好了,知礼懂事,早几年就能帮着母亲理家,而今愈有才干。宝钗比宝玉大,这在王夫人眼中根本不算事。她甚至觉得大些才好,才能管得住宝玉专心读书。
再想一会,王夫人又想起离世了的贾敏。
当初贾敏在家时,荣国府是如何昌盛。别看如今她娘家兄长王子腾升了官,王家似是大有前景,但比起当初的荣国府,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