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见杨六通厉害,再顾不得杀焦大,四下逃命。杨六通还得赶着带焦大回来救治,却怎么追不得他们,好生问个明白了。
崇玉细究起来,只怕那些劫匪实是宁国府那边派去或者雇佣的。
有了这念头,又思及荣宁均贾家,他竟明知黛玉不可能出事,仍担忧起黛玉安危,非要亲眼看到黛玉安然无恙,方能放心。
却说黛玉,今日在薛姨妈处吃多了茶,虽玩闹了半日,今夜里仍走了困,便又拿起针线,替宝玉做了会荷包,倦了揉揉眼,却也不敢多歇。她平素里就少动针线,度不比旁人,又一心想要做得更精巧些,自然费劲。
还是紫鹃劝着,她才将东西放下,合眼睡去。
次日醒来,黛玉本准备到贾母处请安,谁知听得说东边宁府的贾蓉已带着秦钟来了,要拜见贾母,宝玉也忙着去接,黛玉索性只留在自己房里,仍顾着做荷包。
才做了会儿,竟见得宝钗走进来,笑道:“今日当真难得,颦丫头竟也动针线了?本要闹你到大嫂子那边玩的,这可万万使不得了。让我瞧瞧,这绣的什么?”
黛玉不由红了脸,本放下手中活计了,只不曾藏起,而今正要找地方藏,已被宝钗拿起来看了,细细打量。
宝钗略看一眼,就讶然道:“这可做得真好,难为你下这么大功夫,不成是给崇玉的的?”
她再将荷包拿着细看,虽仍未完工,但已看得出绣的定然是蟾宫折桂。
黛玉愈红了脸,便要抢宝钗手中荷包。
因还连着针线,宝钗亦怕争抢中刺伤黛玉,想多看几眼的,也只得先还给黛玉。
黛玉将东西收好了,方道:“这却是我绣给宝玉的。”
“哦?原来是他!”宝钗颔一笑,“这送他,而今正好应景。”
黛玉亦笑起来:“只怕他看到,心里叫苦才有。”
她听宝玉说过秦钟是何等人物,又知贾家家学究竟什么样子,自是猜得到宝玉根本不是专心读书去的,不过是要找些玩伴罢了。
绣着蟾宫折桂的荷包送予宝玉,可不就让宝玉为难?
若宝玉不肯带,黛玉自有理由以后都不替宝玉做这些玩意,任宝玉如何哀求也无用;若宝玉带了,他每日里看着荷包上的图案,亦不过自个儿看得无。
宝钗想通这点,亦忍俊不禁:“好你个颦丫头!原是准备绣完这个,再也不用绣的?”
“可不呢!便是替宝玉绣这个,我那弟弟瞧见了,也要我给他做。宝姐姐,你知道我的,就不喜做这些。任是你们如何说,我不喜便是不喜。家里又不缺做针线活的人,我何必动手呢!尤其宝玉身上带的这些,就他屋里都好几个人做的,哪里就要我给他做了?只奈不住他烦。”
宝钗一时无言。
黛玉想起什么,又问:“我方才似是听得你说要闹我到大嫂子那边去?莫非你们都在大嫂子那不成?”
“是了!我差点把正事忘了。我今早起来,想着你和宝兄弟昨日到了我那去,我今日也该找你们顽顽。可巧路上便遇着迎春她们姐妹三个,正要到大嫂子那去,我便想着正好也闹你过去,大家热闹一番。”
黛玉当即起身:“走!”
“那荷包?”
“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两人便出了黛玉房,直往李纨那去。
三春姐妹果也都在,正论着宝玉将要上学的事。
大家早都知晓了,只今日才聚齐了说。
探春言语间不乏羡慕之意:“恨也只恨我是个女儿身了,便是有心读书的,又能读多少去?”
迎春倒不大在意:“咱们姐妹若想看什么书,难不成还不能买来看?我却只爱几本道家典藏,尤其是《太上感应篇》,这才是怎么读都不厌。”
探春直跺足,道:“能买书看,那又怎样?咱们每月才那么点月钱,想买点小玩意儿都得攒钱。就靠这样攒,又攒多久才能买得起书!”
她一顿,又道:“倒是幸得林姐姐那里书多,崇玉兄弟也是有书能借给咱们看的。只是看着遇到不解,又有谁能问?”
黛玉进来听得,心内暗暗叹息。
她亦庆幸着自己还有着弟弟在身边,倒还能彼此探讨学问。当日她才进贾府,听贾母说只是让家里几个姑娘认得几个字,她还想过可否是外祖母的谦词。后住下了,她也跟着三春姐妹上了些课,当真并无什么学问课,倒是教别的东西多。
她虽也不知女孩子读了那么多书能有什么用,但自幼读着的,又真心喜爱,还有崇玉的进步神色作对照,她怎么都不愿意让自己落下太多。
只是探春她们姐妹呢?
然她亦是寄人篱下,能帮贾家正经小姐多少?
崇玉虽与探春三姐妹也有往来,但并无过多交集,自不会如对她般,日日交流功课。
且崇玉如今越忙了,有时候连和她交流,都全靠在书中留下的批注,或是几篇文章,又哪里可能再分心去照顾其他姐妹?
探春纵然有心,却亦只能借去几本有崇玉和黛玉批注的书看。
李纨此时也没劝探春说什么女儿家只应以针黹等家事为要,毕竟她自己心底也颇有几分难受。若非她爹那般执意,她也有机会和族中辈分大一些的女子一样,多读些书,如今陪着兰儿读书,也能多指导兰儿一些!偏她父亲还一心做族人表率,她读过的书竟是族中同辈女儿中最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