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问题劈头而来,张笃愣了好一会儿,简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竟然是问这个,怎么会是问这个呢?
可既然问了,他便要答。
他斟酌了一会儿语句,才道:“四书五经都念完了,先生说还要巩固,近来是在讲史。不过还没下考场,家父和先生都说我现在还稚嫩了些,凡事想得还有些天真,说是要再历练几年再去。”
容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你父如今是洛州的知州,是可以把你送到京中的国子监念书的,为何没有去?”
“呃……我爹……我爹怕我去京城闯祸……”大概是这些话无关痛痒,张笃慢慢放松了下来。
容昭看着张笃,不过这么两句话,他便看出他就仅仅只是一个年少无知天真无邪的少年郎。
这样的少年人性情热烈又活泼,总是生机勃勃,是因为没有经历过事情,所以一切都是无知无畏的。
而这样的人永远最吸引人。
从这样的人身上,老迈者看到生机,受困者窥见希望,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会心生包容。
哪怕他跳脱又调皮,甚至偶尔做了些错事,也被人会宽容以对。
就在容昭出神的这一会儿,张笃抬头看向了他,鼓起勇气道:“大人……我、我不知道你与秦娘子之间过去有什么事情,但……但其实我和秦娘子之间什么都没有。”
容昭忽然听着这句话,便看向了张笃,这样少年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他轻易就看出了张笃眼中的慌张。
应当是从张淼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才这样惶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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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本意也并非是想要用地位来压着他知难而退,他只是想知道、想了解一下秦月喜欢的这个人。
如若这个人真的值得被托付,真的能算是一个良人,而秦月真的喜欢他,他不会去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他会选择成全,也会选择祝福。
许多事情他反反复复思索过了。
喜欢有很多种,他其实已经无法再往前走,他每进一步都是在逼着秦月去想从前,从前对于她来说是不愿意回顾的,所以他只能后退一步。
后退对于他和秦月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他不会成为秦月心上的负担和前路的阻碍,他能安静地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他能给予的守护。
其实就像从前那些年,秦月在安静地守着他。
当两人的地位倒转,他想了很多从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等待被爱的时候是最患得患失的。
现在的他能理解当初容府中秦月遭遇的种种,但现在的秦月已经不再在原地等着他,她已经往前走了。
想得越明白,便越不会再贸然上前去追逐。
想得越明白,便越知道从前是如何不堪,就越没有勇气往前走。
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秦月,还有过去面容丑陋又自私的自己。
没有人喜欢反复去回顾过去的丑陋,回避是普通人的本能,他并不是其中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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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没有说谎……”张笃见容昭半晌没有说话,便惶惶然又开了口,“我、我是很喜欢秦娘子……但是、但是秦娘子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我……她之前还总把我赶走的……”
容昭回过神来,先笑了两声,才慢慢道:“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什么。”
张笃听着这话倒是一下子松了口气,他几乎夸张地把之前紧绷的肩膀塌下来,小声道:“我以为大人要像对徐淮信那样……”
“你没做过什么错事,没有必要。”容昭看着张笃,“不过你说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啊……?”张笃愣了一下,又抬头看向了容昭,“我……我就是很喜欢秦娘子,从容貌都性情都喜欢,但是光我喜欢也没用,秦娘子不喜欢我,一切也都是白搭……”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悄悄又看了一眼容昭,才又道,“大人,我没有那种出格的想法!我也没有那种不轨之心!大人信我!”
容昭倒是已经把眼前的张笃看透,他起了身,道:“无妨,只是随便聊聊而已,在外面透气已经太久了,还是快回席上吧!”
张笃连连点头,再不想在外面和容昭说什么话,便跟着起了身,往正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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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完时候正好过了中午。
张笃跟着张淼离开这宅子的时候是真的松了口气,上马车时候他朝着秦芦记的后门看了一眼,马车走起来时候他忽然后知后觉地现容昀并不在车中。
“刺史大人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张笃问他爹。
张淼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里头那是他亲哥,你说他要不要走?今天带着你来,你就什么都没听进去?在想什么?”
“我……我就是没想到!”这会儿没了外人,张笃终于放开来了,“爹,那个太尉大人为什么来我们洛州?你知道原因吗?”
“不就是为了他的亲弟弟铺路?”张淼闭上眼睛养神,不想看自己的傻儿子,“否则还能为什么?”
“说不定是为了别人呢!”经过了在花园里面的那简单的几句对话,张笃根本不觉得容昭会是因为他弟弟所以到洛州来的,“我觉得这太尉大人可能就不是为了刺史大人来的!肯定是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