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想着容昭多半不是这样的人,从容昭带兵打仗便能看出来,他就是那种事无巨细什么都会管到,他有他的安排,军令之下当然没人会违抗——若这样的风格放到家中,大概便是灾难了,他既不听从又不在意,哄人大概就是表面工夫,这样秦月与他关系破裂完全失去信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说白了仍然还是容昭的家事,他不过只是属下,着实没什么立场来规劝。
他只盼着容昭能早点想明白了回京城去,皇帝赵丛云就要亲政,此时此刻正是各路人马争权夺利的时候,他在洛州便相当于放弃了原本应当属于他的那份利益。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又或者是这其中还有一些他也并不太明白的关窍,严芎摇了摇头,这些关于皇权争夺的事情他素来弄不明白,想多了便也就还是一团浆糊,索性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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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中,容昀翻着前任刺史留下的卷宗,心里却在琢磨着徐家的事情。
官场上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表面也许荒诞不可思议,也许好笑又荒谬,但那仅仅只是表面上而已。
比如徐家的事情,看起来的确是容昭冲动,就只是为了个女人就一而再动手,可如果反过来看呢?
原本应该揪着徐家不放的人应该是谁?
张淼不动手,是因为他是刚来的知州他还在试图与洛州这些豪强把关系缓和,他是从别处高升到洛州来的知州,他并非不想动一动这些豪强,只是他身后没有依仗,所以他选择了妥协。
而他从京中来,太尉是兄长,尽管他嘴上说着他的官职全凭自己,但谁都知道他走得顺畅多半是有个兄长的缘故,他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并非全部依仗家中,那么要怎样做?
很明显,在徐家这件事上,他在刚到洛州遇到的时候就应该揪住不放,杀鸡儆猴立威便应当如此。
现在容昭两次对徐家动手之后,这件事情便落在了之前迟迟打不开局面的张淼手中。
他虽然并不在意这好处被张淼得了,但还是反省起了自己在官场之中的反应。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容昭。
容昭行伍出身,常常被京中文官斥责为武夫不动脑子,之前许多时候他也的确是直截了当不怎么讲究策略,似乎真的是毫无头脑的那种人。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待呢?
便从当初太后授予他太尉的官职,并且把调兵遣将的虎符给他这件事来看,容昭的直截了当和武夫作风在太后眼中是怎样的?
是容易掌控和看透的简单的人,是会忠心于小皇帝并且不会有花花心思的人,是有能力阻拦其他有心人的最忠诚的守护,比较那些圆滑又面面俱到的文臣,容昭这样的武将在太后看来就是最合适的人。
如今皇帝赵丛云就要亲政,从过去几年来看,容昭就也凭借着他的武将作风仍然是小皇帝心中最可信的那个,甚至越了摄政的长公主,甚至比信任丞相谢庆更多。
站在不同的角度,便能看到同一个人不同的样子。
容昀轻轻叹了口气,只深深觉得自己还要历练的地方太多。
他突然想起了秦月——在秦月眼中,容昭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当年种种,现在种种,容昭苦苦追到了洛州,在秦月眼中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感情上的事情最为复杂,当爱意尚在,一切都是能够容忍一切都是能够过去的,但一旦爱不再,那么就算把真心捧到面前来也与狗屎无异。
他摇了下头不去想这些事情,这些理不清的事情是简单得出一个结果的。
他也希望能早早有一个了结,那样无论对容昭或者是对秦月,都应当算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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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雨。
秦月在床上躺得头晕脑胀,喝了药便起身来从楼上下来,想找芦苗说说话。
下雨时候店中生意萧条许多,在店中的食客泰半是因为大雨困住,只好等着雨停了或者小一些再离开。
徐家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洛州的大街小巷,有食客看到秦月下楼来便笑着向她道:“秦娘子将来不用再担心那个徐淮信过来捣乱了,没想到这个知州大人来了不过半年,竟然有这样铁腕手段来办了徐家。”
这话秦月不知道怎么接,就只好笑了笑。
“听说不止是知州大人出手吧?”旁边一人倒是随口就接了话,“我瞧着那位张大人手腕没这么狠,总感觉应当是刺史大人动的手,那位刺史大人不是据说来头极大?说不定是徐家得罪了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与知州大人一拍即合,正好要整治整治,就动手了。”
“那谁知道?反正对咱们来说是好事。”之前那人说道,“徐家倒了,其他的都要安分个一年半载吧?日子也好过一些!”
“是这个道理。”又一人附和道,“不管谁动手都是好事,这些纨绔子弟就仗着家里横行霸道,又得罪不起,咱们小老百姓日子难过。”
芦苗拉了个凳子过来让秦月坐下了,小声道:“今天一整天都在聊徐家倒了的事情,但你的事情没人说,应当是没叫人知道的,不用太担心。”
秦月坐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没想到那个张公子还这么周全。”芦苗支着下巴说道,“我之前想着张公子看起来脸嫩,不像是这么牢靠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