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战局如何,季允都有本事护得侯爷平安!”
车厢狭小,不然程放鹤觉得季允定要跪在地上,此时他只坐了个边,身子压低,话音是强撑的冷静:“属下愿一生侍奉侯爷,只属于侯爷一人,侯爷可否也……”
“属下斗胆,”他缓缓抬头,眸光执着坚定,“季允甘愿做您的随从,却更想与您并肩而立。”
车厢里空气凝固,但闻吱呀的车轮声。
许久,程放鹤轻嗤道:“季郎的意思是,想让本侯娶你?”
“不、属下不敢……”季允话音很快低下去。他方才的话实在没有第二种理解。
这个时代中显贵男子纳男妾的不少,娶男妻的却不多,即便生来喜欢男子,很多人也选择娶女子为正妻。毕竟需要嫡子继承官职爵位,愿娶男妻的往往是不在乎名利之人。
程放鹤现在仍是越国临川侯,一个随从向他提这种要求,的确需要很大勇气。毕竟季允求的不只是地位,更是临川侯为他守身,像他一样承诺一生只爱一人。
——而程放鹤等的就是这句话。
“本侯娶你倒没什么,”程放鹤淡淡道,“只是娶你之后,可还能纳其他的妾室?”
“这……属下……”季允哽着脖子,像是被卡住似的。
程放鹤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想答应,却根本给不出拒绝的理由。
程放鹤扶着他的肩轻轻揉捏,迫使他紧张的身体放松,“季郎这几日累了,别想太多,歇歇吧。”
他说着别过头去,听见季允几次开口叫他,却一声也没应。
回到侯府,程放鹤让季允继续住在无心侧殿,只管叫他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旁的一概不说。
季允明白,这就是无声的拒绝。侯爷不让他上战场,不让他管锐坚营的事,也不想给他一个名分。
他在房里枯坐整夜,没向任何人诉苦,亦无人主动关心。
次日他洗了脸,重装束整齐,不像从前一样过问侯爷的情形,而是去侍卫所找师父。
“你怎么来这了?”林执中有些讶异,“你……想好了?”
季允摇头,“一味想下去也没有结果,侯爷不愿让弟子在锐坚营做事,弟子思来想去,能做的只有护卫侯府。”
“师父在府上练兵多年,如今边境生乱,万一……侯府也该做好预案才是。”
林执中下巴朝里间一抬,“侍卫所练兵的档案都存着,你自己去做吧。我和临川侯没什么交情,不愿替他操心。”
“师父想离开越国吗?”季允忽然问,“不如和侯爷说,侍卫所的事弟子来管,不要再拘着师父了。”
林执中冷哼,“你担心为师对临川侯不利?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他。”
季允拜过师父,一头扎进侍卫所档案中。有了编兵法的经验,他看这些文书轻车熟路,很快现林先生是侯爷说什么她做什么,只管完成侯爷的要求,而不主动谋划整个侯府的布防。
他现在要做的,则是将训练有素的侍卫重编队,分配兵力,确保侯府面对外敌时没有弱点。
这事难在繁复,好在季允本就是细致的人,一整天在书房也坐得住。
他花一天理清了侍卫人数和武功水平,第二天巡查各出入口和围墙,结合周围环境藏人的可能性,决定各处兵力和应急计划。
他实在太过操心侯府安危,折腾完侍卫所还不够,又列出府门和围墙不牢固之处,不敢让自家随从动手,便从外头雇老练的工匠。
侯府众人看着季公子砌墙,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下里却不解——边境战事离京城还远着,季公子未免杞人忧天了吧?
季允不管旁人怎么说,一心扑在加固侯府的工程上。只是偶尔,他会无端想起侯爷,心痒难耐,熬到夜里回无心看一眼,侯爷都不在卧房。
眸中那点期待的光黯淡下去,季允默默回屋,第二天如常去侍卫所做事。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季允从侍卫所出来,见一队杂役提着食盒和酒坛匆匆走过,顿时警惕起来,问:“送的什么,送去哪里?”
侯府下人用饭都在伙房,只有侯爷的饭食会用到食盒,但这明显不是去无心的方向。
队里一人立即回答:“送饭给后院的主子们。”
“后院?侯府除了侯爷还有别的主子?”
“还不是丞相府送来的主子,还有南风馆……嗐,季公子自然也是主子。”
季允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南风馆?什么丞相府?丞相府送给侯爷的美人……侯爷不是送回去了吗?!”
“送回去?我们也不知道。丞相府来的主子们在后院好些时日了,没听说要送走啊?”
那人朝季允一礼,“侯爷最近宠爱后院的主子们,我们可不敢耽搁,先告退了。”
随从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季允仿佛被当头一棒,头晕目眩。
侯爷悄悄收下了那些美人,不让他进后院是怕他看见,最近不在无心,是因为宠爱旁人……
他不信!
天盟树下悬挂红绸的画面犹在眼前,侯爷怎么可能这就另寻他人?!
季允快步走向无心,见魏清守在寝房门口。
“季公子来了?侯爷也才从后院回来,说今夜不要人伺候。”
季允喘着粗气上前,生硬道:“我进去和侯爷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