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又是许久沉默,有出浴的水声和衣料窸窣声,就是没有回应。程放鹤以为说错了话,找补一句:“本侯不是说你不好,是心疼你。”
“是因为侯爷。”
程放鹤转过屏风,见那把“从心”挂在墙上,少年换上素白中衣坐在榻边,髻梳得一丝不苟,目光低垂,长睫遮住眼波。
“这些年下人们待属下不好,归根结底,是侯爷的意思吧。属下若反抗,岂不成了与侯爷作对。不如给侯爷做个用来出气的乐子,还能捡一条命。”
反派装柔弱的功夫倒是一流。程放鹤嘴唇动了动,压抑住辩解的欲望。
欺负季允的确是临川侯的意思,对方敢当他面说想来证据充足,蹩脚的反驳只会显得他满口谎言。
他缓缓坐过去,揽住季允的肩,另一只手蘸了些药膏,抹在他肿起的脸颊,淡淡道:“过去的事,是本侯对不住你。本侯不喜欢夏人,不喜欢战俘,但本侯——喜欢季郎你。”
少年的身体猛然一缩,程放鹤将他揽得更紧,“你心存怨恨,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本侯待你好是自己乐意,从来也不图你报以真心。”
没想到季允突然扑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身前,话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属下不敢怨恨,侯爷救属下性命,待属下好……就是一辈子给您欺负,把一切都献给您,属下也甘愿。”
程放鹤揉了一把人的脑袋,揉乱了丝,“嘴真甜。有讨好本侯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用剑保护自己。”
“不、不是讨好,属下其实……”
“诶,你这里是一朵桃花?缺了一瓣?”程放鹤要给人身上擦药,褪了他上衣,冰凉的指尖点了点脊背处的暗红。
也不知怎的,季允忽然微微起抖来,喉咙里嗯嗯啊啊吐不出完整话。程放鹤以为他受了凉,忙将人放进被子里,起身要去生火。
衣带却让人抓住,一用力扯散了,长衫领口敞开,露出一截轻薄的里衣。
程放鹤回头,见季允双颊红得不太正常,呼吸紊乱,目光闪躲,“侯爷,我、属下惊惧未消,今夜能否、能否睡在……侯爷那里?”
作者有话说:
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门乱逛,我向侯爷请罪b1ab1a
受:(微笑)刀收一收先
第8章
程放鹤怔愣间,手指被灼烫地握住,一股电流从相触之处蔓延到全身。
月夜,烛火融融,才出浴的美人衣衫松散,勾着他手指紧张地乞求……
纵然见多了风月场面,程放鹤也遭不住此情此景,无名之火在脑海中乱窜,几欲喷薄而出。
这要是答应下来,他真能不对任务对象做点什么?
程放鹤甩开季允的手,后退两步,重重咳了一声,“你只是本侯的随从,睡侧室难道还委屈了你?与本侯同卧,这于礼不合。”
临川侯可不像在乎礼法的人,但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若身子不适,有什么需要就出门叫人,本侯乏了,先歇下了。”
程放鹤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在他的任务计划里,不是不能对季允做点什么,但这种策略要讲究时机。现在季允对他或许只有一点感激和依赖,这时候贸然馋人家身子,容易让对方觉得是羞辱之举。
而羞辱,是不能让季允黑化的。
程放鹤回屋让人打冷水给他洗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睡觉,却不知同样的冷水也在送往侧殿。
临川侯走后,被认为“只有一点感激和依赖”的季允低头看看,黑暗中,自己身上早已显出异样。
怀里似乎残存着温度,以及那人身上独特的气息;抬手碰了碰脊背,冰凉触感依稀仍在。
他不是第一次靠在临川侯怀里,不是第一次勉力压抑莫名的冲动,却是第一次几乎压抑不住。
方才他勾着侯爷的手指,下一瞬就要抓住那白皙的细腕,将人摔在榻上,扯下带拘了双手与床栏,剥去一袭华绮,试那衣帛懒束的窄腰可否盈握。
这一切电光火石地闪过,还有更多不忍细想的画面,此时不得不用一盆盆冷水逼出脑海。
尽管将今夜莫名的冲动解释为饥者见粟、渴者临溪,次日晨起练剑时,季允却始终心不在焉。
脑海里没有剑诀,尽是些无关的:今日是侯府议事的日子,侯爷下午要去逍遥殿,之前通常会在园子里用个便饭,自己上次在旁侍立,记得侯爷说了句饭食过于清淡……
“出剑无力,准头偏移,季允,你今日怎么回事?”
林执中随手掷一块石子,将空中乱晃的剑身砸到地上。季允猛然惊觉,连连道歉。
“如此心不在焉,心里有事?”林执中走到他面前,比他矮了半头,炯炯目光却气势逼人,“我这个做师父的不仅要教武道,还要教心道。有何困惑,说吧。”
季允后退半步摆摆手,“不劳师父操心了。”
“我无意窥探你私事,但你心绪不宁干扰出剑,我便无法再教。”林执中道。
季允被她逼得没法子,只得别过头说了声:“情丨欲。”
这二字出来,林执中面色未改,一板一眼道:“情爱本身于剑道无害,所以劳心伤神者,是因情爱而起的不安。心志未定,则举止犹疑,犹疑则无力,必使不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