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
……
崇政殿。
地板水洗如镜,映出跪在殿中的一个孤单身影。
正是多尔衮。
一夜大变,感觉他更是憔悴和苍白。
“皇上驾到~~”
随着殿中太监的一声喊,小皇帝顺治从后面转了出来,登上了御座。
而垂帘后,太后布木布泰也已经是坐下。
因为天刚亮,光线还不是太充足,所以殿中的宫灯都还亮着,多尔衮微微抬头,借着宫灯的光亮,他清楚的看见,小皇帝双眼通红,俨然是刚刚痛哭过,一瞬间,多尔衮心中冰冷,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拜道:“臣多尔衮,参见皇上。”
“领辅政平身。”顺治小皇帝的声音也有些哑,看来不止是痛哭,而且哭的极其伤心。
多尔衮起身,将昨晚的“乱变”进行禀报。
听到豪格作乱不成,自戕身亡,顺治好像忍不住又要落泪,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豪格带兵谋乱,死不足惜,”小顺治竭力平静:“传旨,免去豪格一切爵位,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遵旨。”
多尔衮躬身,不管怎样,也不管是顺治自己,还是“大玉儿”施压的结果,总之,小顺治终是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昨晚大乱,朝廷必须有一个结论,豪格虽然死了,但关于他的行为,也必须有一个定性,如此,他多尔衮领辅政的职位,才能名正言顺,也才能继续领导大清抵抗明国的巨大攻势。
处置完豪格之乱,接下来就是今晨刚刚送来的急报。
“无条件投降?”顺治哑着嗓子,带着哭腔。
“是。”多尔衮面无表情:“祖大寿在大凌河暴毙,其子祖泽清投降了明国,巴哈纳被明国驱逐,正往海州返回,明国上下,从隆武到孙传庭,都欺我大清兵败,无意和我大清和谈。”
“那我们该怎么办?”顺治毫无主意。
“死守海州。一步不退!”
多尔衮声音坚定:“只有让明国在海州城下付出惨重代价,令他们知道,我大清犹有战力,隆武才有可能改变主意。只要能拖过春秋,进到冬季,冰天雪地,道路断绝,明国就不得不退!”
“但海州只有一万多兵,粮草又不足……”这一次说话的不是顺治,而是垂帘后的布木布泰。
“除了节衣缩食,加快生产,全力支持海州战事之外,还请皇上下旨,再令盛京各个王公贝勒和城中大户,献出府中全部存粮,一部分用作军粮,一部分充作种子,以备春耕,但有隐藏者,以谋反论处!”多尔衮道。
——时至今日,“大清”府库早已经是没粮,普通百姓更已经断粮许久,所有人只能吃草根,咽树皮,往山中打猎,水中捞鱼,所幸辽东抵御广袤,物产丰富,通过渔猎总是能补充一些,但远远比不上消耗的度,盛京饿死的人,一日比一日多,但为了海州和凤凰城的战事,“朝廷”非是继续加大搜刮的力度不可,到现在,只是压榨下层百姓已经是榨不出粮食了,多尔衮只能将目标对向王公贵族。
“准!”顺治没有犹豫,立刻答应。
垂帘后的布木布泰却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王公贵胄府中的存粮也是有限的,就算将他们都搜刮干净了,怕也是没有多少,只要战事继续,只要大清的粮食生产无法恢复正常,这危局终究是无法挽回……
……
京师。
就在多尔衮为了前线粮草,穷尽一切,不惜将全部的王公贵胄全部得罪的同时,大明朝亦是掀起了一场大风暴。
三月初十,就在隆武皇帝的御驾,即将返回京师,大明上下,都在为辽东胜利振奋不已之时,大明第一报,已经有了广泛影响力的《三文日报》忽然在头版头条刊了两条文章,第一,辽东战事耗费巨大,国库空虚,何解?第二:百姓纳粮,地主纳凉,国穷官富,千古荒谬,何时休?
此两篇文章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第二篇文章直指指责的,正是大明朝开国以来,一直施行的考取功名者,免徭役赋税的制度,所反对的,也是大明朝优待读书人的祖制。这么多年来,士绅不纳粮,少纳粮,大明上上下下都已经是习惯,甚至是认为理所当然,但想不到《三文日报》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指责和反对!
这不止是反对祖制,也是和全天下有田有地的士绅为敌啊。
虽然,所谓的士绅不纳粮,并非是完全,而是有一定的额度。比如秀才十亩,举人五百亩,进士最多可以到两千亩,过额度都还是要纳粮的,而且在经过了“摊丁入亩”的改革之后,这些原本不用纳粮的田地,都已经分摊了人头税,那一块不纳粮的铁招牌,其实已经是被打破了,只不过因为人头税分摊有限,除非是田产众多的大士绅,大地主,否则就一般的士绅来说,所缴纳的“摊丁入亩”,其实还是一个小数目。
但如果照《三文日报》的抨击,以及最后一句振聩聋的结语: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士绅的优待全部被取消的话,那他们以后要缴纳的赋税,就是成倍成几十倍的增加,这简直就是要人性命啊。
而且不止是人头税,田赋,朝廷的徭役,他们也必须要缴纳和承担了。
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