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章道:“卢大人?你这孩子……”
“说好不打官腔啊,舅舅若是不带我去见卢大人,今天大哥还要再供一点点出来哦。”
“老夫是你能威胁的人吗?”白义章气极,只觉身后的狐狸尾巴按都按不住,冷冷道:“左经纶在刑部有人,次辅大人也有,信不信他们要了你大哥的命?”
“舅舅不要这么凶。”王笑道:“我大哥知道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如果要灭口,不要忘了把我这个驸马都尉也灭口哦……”
……
“罗德元这个蠢材!”
“他再蠢,也确实被用对了,宋礼用人的眼光不虚。”
“呵,这群误国贼,不如干脆直接弹劾老师好了。”
说话的人叫林向阳,是卢正初的学生,亦是他的文书。
他嘴里的‘老师’指的便是内次辅卢正初。
座中还有卢正初的另外两个心腹,一个名叫丁曲,一个名叫阮康平,皆是颇有才华的青年。
此时卢正初刚从宫里回来,换了身衣服,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小憩。
三人知道他的习惯,午休时听听自己这些后生的讨论,一方面做参考意见,一方面指点自己。
所以他们有什么想法,从来都是不忌惮说出来的。
“罗德元背后站着宋礼,宋礼背后站的是左经纶。他如今才入了,就想扳倒次辅大人上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丁典道。
林向阳点头道:“捋一遍吧。嘉宁伯是皇后的亲舅舅,是太子一系,老师是太子的先生,所以这第一封奏书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丁曲道:“第二封弹劾白侍郎的奏书就不必说了,意图很明显。第三封弹劾秦成业的,也是针对老师来的,秦山河战败降了建奴之后,就是老师上奏保的秦成业,今年的辽饷,也是老师据理力争才又给了足额的。他们弹劾秦成业,就是在弹劾老师的政策。”
阮康平道:“此事,老师是出自一片公心,偏偏左经纶那个小人想借此争权。”
林向阳沉吟道:“问题是,陛下看不看得明白?”
丁曲道:“谁一心为国陛下自然是看得明白,但御史如此逼迫,万一陛下退让……”
“陛下怕是很难不退让,唉,国事愈艰,朝臣却如此闹,时局经不起他们这样耗。”
林向阳道:“有件事很奇怪,左经纶又不傻,自然知道陛下能看明白,为何还要逼迫陛下?”
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人也反应过来。
阮康平喃喃道:“左经纶失了圣心,就算这次能够晋身,以后真的能稳当地执掌辅国大权吗?”
卢正初终于张开眼,淡淡道:“都还不算太笨。”
第82章卢正初
“老师。”三人便转过来面向卢正初。
林向阳道:“但学生还是不明白,左经纶为何要这么做?与老师斗个你死我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卢正初道:“看事情从结果看。此事,最得利的是谁?”
林向阳沉吟道:“难道是……辅……郑元化?”
“不错。”卢正初又闭上眼,叹道:“宋礼看起来是左经纶的人,却也可能是郑元化的人。今天这三道奏书,不光是冲老夫来的,也是冲陛下来的。郑元化如今竟刚愎自用到这种地步,连陛下也敢逼迫。”
三个学生都有些愣住。
“当年我与他一起扳倒阉党,矢志要扭转楚朝日愈崩坏之局面。没想到他如今却是将内视作他的一言堂,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再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甚至忘了这天下的主人是谁……老夫可以不当这臣,不过是告老还乡而已。但秦成业不能不守辽东。呵,这些人抱怨辽饷太多,抱怨秦成业打不了胜仗,抱怨秦山河投敌……不知天高地厚!若换作他们去守辽东,且看看如今这关内是谁的天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命在朝堂上高谈阔论、搬弄是非?!”
他说到激动处,突然咳嗽起来,过了良久才叹道:“但只要陛下看得明白,这一局,我们就不会败得太惨……”
此时却有人过来禀报道:“老大人,白侍郎求见。”
林向阳皱眉道:“这种时候,他不避嫌,跑来做什么?老师,要不要学生去……”
“义章不是不懂事之人,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要事。”卢正初摆摆手,叹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便见白义章领着一个少年进了厅堂里。
卢正初眯着眼看去,点了点头,笑道:“老夫当年中举时,也是这般年岁。却未生得这幅好皮囊。”
白义章道:“老,这位便是我那侄女婿的三弟,尚配淳宁公主的驸马。他如今已不是……”
卢正初摆了摆手,道:“老夫知道,嘉宁伯半个时辰前已经进宫了。”
一句话,白义章脸上便有些喜色。
王笑心中微微有些凛然。
卢正初接着便看向王笑,道:“少年郎,你有何事找老夫?”
王笑看着卢正初,有些紧张起来。
面对这个内次辅,他没办法像在白义章面前那般嬉笑怒骂……
卢正初今年六十又二,样子很有些苍老。
他此时穿着便服,倚在椅子上姿势也很放松,但身上依然有一种极慑人的官威。
权力能够给人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