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睡得很安静,纤细的睫毛微微垂下,脸上在阳光下有些许小绒毛,呼吸很轻很缓,像一只慵懒的小猫,醒着的时候时常调皮,还嘴馋,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转悠在他身旁等吃的,面上却装着不说,其实他早看出来了。
柳澈深眼里透出笑来,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微微伸手,却在碰到她脸的时候停住了。
他还是克制了,哪怕只是轻轻碰她的脸。
他这个做弟子的,终究不能这样对师父。
尤其是这种不论之恋,这是亵渎他的师父,倘若让她知晓,必定会生气失望,永远都不理他。
他默了片刻,伸手给她盖上被子,起身去了桌旁,倒了一杯茶,没有离她太近,又能随时照看到她。
等她醒来之后,他才去了结界外修炼,他一日不停,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巨兽又一次重击而来,他扛住了,可终究还是差一些。
身上的疼痛还是那么难忍,可是只要想到她马上就会来找自己,就好像没有这么疼了。
他咬牙强撑着走出结界外才倒下,不想让她有一丝对上巨兽的危险,他的意识一半模糊一半清醒,清醒的那个的盼着她来。
她果然来了,叫着他的名字,往这处跑来扶他,“攻玉。”
柳澈深额间汗珠串联落下,浸湿眼里,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他轻轻眨了下眼,才看清她。
她眼里关切,好像还有心疼,“攻玉,你还好吗?”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能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可因为她身上的清甜气息,连带血都有了一丝甜,因为她,他所有厌恶的,都不再厌恶,就像他并不爱吃鸡蛋。
就像他不耻那样的梦,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沦陷。
拈花见他又快要断气了,心中难免担心他熬不过,又开始给他讲自己往日看过的话本故事,
“我接着上回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公子喜欢那姑娘,所以给她送了花,只送了她一个人,可那姑娘是个榆木脑袋,公子便又给她送了定情信物,是一盏灯笼,那是许姻缘的灯笼,姑娘收了这灯笼,才知道原来公子喜欢的是她……”
“你猜后面怎么着?正巧呢,那姑娘也喜欢他,她还以为他喜欢别的姑娘呢,不成想竟是她自己……”
她说着轻轻笑起来,耳旁的微风轻拂,岁月静好。
柳澈深唇角浅浅勾起。
他也喜欢她,很喜欢。
他耳朵有些闷疼,她的声音却清晰起来,让他心中的执念又加深了许多。
他知道他完了,他甚至想永远不离开玲珑阵,每日都这样也好,让她的视线多停留在他身上一分。
修仙之人不能有执念,他早就修偏了。
罢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出玲珑阵,只做师徒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可能对每一个弟子都这么用心,他在她心中,一定和别的弟子不一样,他能成为唯一便已经满足。
第111章
“你太让叔父失望了,你修仙不成,还成了杀人的魔头,我们世代修仙,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混账!”
“柳师兄,没想到你手中的剑会对向自己的同门……”
手中的剑滴着血,很快在地上聚成一团,寻袂慢慢断了气。
柳澈深看着书,似在出神。
“心怀大道,泽被苍生,是怎么个泽被法,仙长可否多讲一些?”
东海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前面一只龙虾晃荡而去,变成了长胡子老头,别看原身小巧,他年岁已经很大了,胡须比身板还要长,是东海里头颇有见识的老者。
柳澈深听到这话却没有反应,脑中都是往昔那些声音,他的柳叶剑不再是修仙之人所用,而是杀人利器。
后头的龙听不懂,当即开口,“修仙便是修仙,长生不老才是根本,顾了自己便好,何必顾别人?
“即是修仙,自然要有一颗怜悯之心,倘若修仙之人都没有,那又怎么称得上是仙,倒不如去修魔,仙长这样说,自然有仙长的道理。”
柳澈深看着书,眼睫微微一眨,放了下来,“今日你们自行修炼,明日再继续。”
他说着往外走去,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也不知仙长怎么了,这些时日似乎总有心事挂在心头?
柳澈深出了东海,一路往回走去,迎面碰上了一群人,看着他窃窃私语。
柳澈深看去,一个人大着胆子往这边走来,“柳相公,你这是往家里去吗?”
柳澈深闻言点头,“嗯,今日下课早。”
那人当即伸手拢在嘴旁,“拈花好像要收徒弟了,是个眉目清秀的男人,如今就在你家做客呢。”
“哪里是徒弟,我听那男子说了,往日便是拈花的徒弟,名唤寻袂,和鸳鸳他们一样。”
柳澈深闻言微微一顿。
“柳相公,你听我们一句,可别让你娘子收徒弟了,虽说你这面皮没人打得过你,但上门徒弟这事还真说不清楚,小心被抢走了娘子。”
几个人七嘴八舌,苦口婆心劝了一圈,多少也是景仰柳澈深,尤其他还是一头礼貌的龙,和他做邻居多么威风,自然得留住。
柳澈深闻言没说什么,微微点头往回走去。
等回到家中,寻袂已经离开。
拈花扶着肚子在摇摇椅上轻晃,见他回来开口问了句,“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