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帝,秦寰帝自然是宴会之中最晚出场的人。白玉质乘坐御辇与秦寰帝一起到达集贤宫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入座了。
包括皇后和太后。
此时此刻太后正坐在与秦寰帝龙座右边平行的上位,皇后就屈居太后下。
看到秦寰帝与白玉质一同过来,太后已经笑眯了眼,自己起身前去迎。
秦寰帝正虚扶着白玉质腰后,太后上前拉过她的手:“今日怎么样了?孩子在你肚子里乖不乖?”
白玉质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有胎动了,这孩子还蛮活泼的,太后便亲眼见过孩子在她肚子里打滚儿的样子,所以有此一问。
一边往给她准备的座位上走,一边回答太后的话:“他最近蛮乖的,都没怎么踢我。”
透过左右来往的宾客与嫔妃们的身影,白玉质精准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位的皇后,她此时面色冷淡,看秦寰帝和太后都围绕在白玉质身边便微不可察的皱紧眉头,随后跟着站起身,迎接秦寰帝。
众位使臣与朝中臣子、后妃皆跪拜行礼,连带着太后与白玉质也受了这些礼节。太后也就算了,毕竟是秦寰帝生母,可是就连皇后都没有接受跪拜的资格,更何况她只是贵妃,上头不说皇后,还有皇贵妃的位置压着。
但是秦寰帝就是没有半点儿叫白玉质回避的意思,心安理得的就这么让她受了高于皇后的礼节。
能前来朝拜的使臣也好,朝中有资格参加宴席的大臣也好,哪一个不是人精,那还能看不出来秦寰帝的意思,一时之间看向皇后和白玉质的眼光都有点微妙。
白玉质的位置在太后那一侧台阶下头一个,与容妃相对,其上就是秦寰帝、太后以及皇后三人。到了位置后她本想走过去,但是没想到秦寰帝根本没有让她脱离自己视线的打算,直接扶着人就往上走去。
“陛下,那里没有臣妾的座位。”
秦寰帝目不斜视:“你坐朕旁边。”
皇帝的桌案当然很大,别说多一个白玉质,就算再来两个估计也坐得下,只是这位置就有得考究了。
宴席之上秦寰帝的位置当然是在最中间,右边是太后,左边偏下是皇后。如果白玉质坐在右边,那就压了太后一头,坐在左边,就是打了皇后的脸。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又觉得秦寰帝这样照顾白玉质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自愿退后一步:“便叫姮贵妃坐在你我二人之间吧。”
紧绷着的皇后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自己当着朝臣使者的面被贵妃压了一头然后沦为整个大秦乃至于世界的笑柄。
可是这口气才松到一半,秦寰帝就狠狠给了她精神意义上的一巴掌。
“贵妃是晚辈,自然不能在太后上,就坐左边吧。”
白玉质本来就没有想要往右边靠近的意思,这下秦寰帝的话一出口她就顺理成章的坐在了秦寰帝左边,比之皇后还要更尊贵的位置。
皇后此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但是顾忌着现在还在朝臣和使臣面前,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声与白玉质交谈,皇后哪里敢直接跟秦寰帝说这事,就盼望着白玉质能自己跟秦寰帝说不想坐在此处。
“姮贵妃觉得此处坐着可还舒服?想必怕是不习惯吧,这底下的宾客们都盯着你,吃饭都进的不香。”
白玉质佯装没有听懂皇后的话外之音,维持着一脸天真的表情:“谢皇后娘娘关心,陛下就在臣妾身边,有哪个底下人能有胆子直视天颜呢,怕是皇后娘娘多虑了。”
她本不想针对皇后,白玉质的直接目标只有容妃和晋国公府。就连太后对她下毒这件事情她都没想着真的追究。可是自从上次紫宸殿内被皇后听见了秦寰帝欲要废后的那句话,皇后最近的举动都越来越奇怪,白玉质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姮贵妃最近倒是不像平常孕妇一般害喜吗,本宫看这桌案上还有些鱼肉,姮贵妃若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一定要说。”
皇后不死心,继续试图找到什么能够让白玉质离开这个座位的托词。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后本意是想要让白玉质觉得鱼肉有腥气会引起不适主动离席,然而听在容妃耳中便是一个可以试探白玉质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的大好机会。
千秋宴风波过去之后,晋国公就再次派人給容妃传递了消息,晋国公认为白玉质很有可能与姜美人一样同样是假孕,并且这个假孕还是秦寰帝亲自安排的,希望容妃能够探查清楚情况。
容妃自己也觉得事情的可能性不小,毕竟秦寰帝都已经二十年未有子嗣,怎么年近四十了却突然横空冒出一个姮贵妃身怀有孕呢。m。shùkùaí。йεt
于是容妃笑起来,不卑不亢:“皇后娘娘说得很是,臣妾虽然并未生育过,但是却有许多弟妹,因而对妇人孕期之时的机忌讳了解不少,就比如说这鱼,听闻很多女子怀孕时害喜,完全沾不得鱼腥气,倒是没想到姮贵妃竟然半点不怕啊。”
白玉质看向容妃,觉得竟然有一天能够看到容妃与皇后联手,为了找出一点儿自己的错处,这两个女人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倒是太后没看出此间机锋,还乐呵呵的说:“姮贵妃的确有福气,这都五个月了,孩子可没闹着她半点儿,吃嘛嘛香呢。”
容妃眸光闪烁,觉得白玉质假孕之事八九不离十,附和几句姮贵妃的确与众不同便作罢。而皇后也察觉到什么,看向与她距离不远的白玉质的肚子,那里有一个很自然的弧度,这肚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白玉质却没有一点儿该有的反应……
皇后还想再试探试探,想要为自己心中大胆的猜想获得更多论证,却被秦寰帝一个冷戾的眼光打断。
“不要打扰贵妃用膳。”
原是几人相互试探之间,宴席已经正式开始了。
一个边陲小国的使臣站起身来,用并不如何流利的大秦语言给秦寰帝敬酒:“给大秦尊贵的人皇陛下敬酒!”
他又看到了挺着肚子坐在秦寰帝身边的白玉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既然贵国的皇后娘娘身怀有孕,臣下便不敬酒了!恭喜人皇喜得贵子!”
使臣不善汉文,并不知道喜得贵子是要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的,但是并没有人纠结这一点,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使臣是将姮贵妃认作了皇后了。
本来还有些热闹的宴会上,大秦臣子便都垂头不语了。其余使臣不明所以,纷纷看向上位处秦寰帝,想要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些端倪。
而皇后,早就已经面色铁青,哪怕在宫宴之上也险些失态。
一片寂静中,秦寰帝慢条斯理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看向敬酒的那位使臣。
他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如今瑟瑟抖的跪倒在地。
秦寰帝开口说了句什么,使臣们倒是放松许多,可大秦朝臣却一个个目疵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