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鬼淡淡一笑,“我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倒是我身旁这位少侠,是你们秦家的婿。”
男子立刻将视线转向了李玄都,“秦家的女婿?”
李玄都只觉得尴尬,若真如徐无鬼所言,眼前这两人多半是秦素的祖辈人物,观其衣着,似乎是本朝之人,可本朝自太祖高皇帝传至当今天宝帝已历一十三世,二百余年,是否知道秦清三兄弟尚且难说,更不会知道秦素。
李玄都拱手道:“在下李玄都,娶了一位秦家小姐,敢问两位是?”
男子上下打量着李玄都,沉声道:“我观下修为,最少也在天人无量境之上,如此青年才俊,做了我们秦家的女婿,我岂会一无所知?下娶了哪位秦家小姐,不妨与下真实姓名一并告知。”
李玄都无奈道:“我的确叫李玄都,我娶的秦家小姐名为秦素。”
男子脸色一冷,“‘玄都紫府’近在咫尺,你就化名‘玄都’?未免太过敷衍,而且我秦家从未有名叫‘秦素’的女子,下莫不是在消遣我?”
说话时,男子已经伸手握住腰间刀柄,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的架势,只是他身旁的女子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这才没有作。
李玄都真是无话可说了,他的名字的确有些歧义,至于秦素,那得问秦清。
徐无鬼轻声问道:“可要我出手帮他们解脱?”
李玄都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对男子说道:“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至于秦家,大约不是同一个秦家吧。”
男子盯着李玄都良久,似乎确定李玄都没有说谎,缓和了语气,“两位也是为了‘玄都紫府’而来?”
李玄都看了眼徐无鬼,含混道:“大约是。”
男子也是老江湖了,李玄都这一眼已经让他心知肚明,年轻人修为虽高,但还不如旁边的中年文士,想来这位中年文士是年轻人的师长,年轻人自然要以师长唯马是瞻。
男子望向徐无鬼,“还未请教下高姓大名?”
徐无鬼淡淡道:“我姓徐。”
男子脸色微变,“下莫不是出身于钟离徐?”
徐无鬼轻轻点头,权作默认,道:“还未请教下尊姓大名?”
圣人府邸、上清张、钟离徐,前两者分别执掌儒道两家,钟离徐则是大魏皇室天家。
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姓秦,双名唯肃。”
出身世家之人,取名都有迹可循,各家辈分范字多是取用一段话,依次排列,早有定数,后人只要遵循祖宗之法就可以了,李家的辈分就是取自“谨道如法,长有天命”一句,唐家的辈分范字取用“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一句,秦素曾经跟李玄都提起过秦家的范字,也是八字,中间没有间隔停顿,是为:“唯正己守道为可恃”,秦清原名秦道正,他与秦道远、秦道方都是“道”字辈,秦素若是按照范字取名,便是“为”字辈,只是秦清与李道虚一般,不遵规矩礼法,去掉了范字,秦清更甚于李道虚,李道虚只是给徒弟义子取名随意,秦清干脆连自己的名字也改了。
若是以此来算,秦唯肃是“唯”字辈,是秦清的高祖一辈。
徐无鬼掐指一算,问道:“下来到昆仑时,可是宣庙在位?”
“宣庙?”秦唯肃一怔,他不知道宣庙何人,却也知道“庙”必是称呼已故皇帝,“太祖、太宗、仁宗在前,何来宣庙?”
徐无鬼道:“就是玄化帝。”
“当今天子年号正是‘玄化’。”秦唯肃道,“何以称呼为‘宣庙’?”
徐无鬼看了李玄都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道:“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下可知道烂柯人的典故?”
秦唯肃脸色大变。
徐无鬼又道:“我大魏自太祖高皇帝传至当今天子已经一十三世,宣庙是本朝第四位天子,庙号‘宣宗’,故称‘宣庙’,民间百姓也以年号称之为‘玄化帝’。”
也许是出于某种直觉,秦唯肃猛地转头望向李玄都,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玄都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当今天子年号天宝,如今已是天宝八载,距玄化年间已过去近二百年。”
秦唯肃嗓音微微颤,“那你说的秦家……”
李玄都道:“世居辽东朝阳府,当今秦氏家主名为秦道正,正是家岳。”
“秦道正……唯正己守道为可恃。秦素,秦为素,莫不是避讳我的名字,才把范字去掉?”秦唯肃喃喃道,又转头望向她的妻子。
女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苍白,几乎看不出半点血色。
李玄都这才现如果秦素的名中加上范字竟是与这位先祖同音,可“素”字对于老丈人又有些不同寻常,所以这才去掉范字,倒不是老丈人一味漠视礼法规矩。李玄都轻叹一声,“相距年代太过久远,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所以我还是称呼尊驾为下,下困于‘太虚幻境’时日已久,已被‘太虚幻境’吞噬。若是‘太虚幻境’关闭,其中被困之人就化作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痛击一切来犯之敌。如今‘太虚幻境’重开启,其中之人方能暂时恢复神智。”
秦唯肃生前就被困“太虚幻境”多时,知道“太虚幻境”的厉害,此时听得两人所言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漏洞,已是信了大半,低头苦笑道:“我当年为内子寻药,冒险前往昆仑,意图进入‘玄都紫府’碰一碰机缘,却不曾想被困于此二百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