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地道归不地道,她也不觉得多么稀奇,干这一行,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怪癖,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贵人们,撕下了那层人皮,露出本来面目,比这不地道的事情多到数不过来,她早就麻木习惯了。
颜如玉坐正了身形,问道:“我只接待一位客人,请问哪位才是正主?”
“是我。”宫官当仁不让地上前一步,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这倒是出乎颜如玉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那个看起来挺英俊的男子才是正主,没想到是这个看起来像个丫鬟的女子,果然小白脸是面吗?看来这位贵人的癖好还真是特殊,生冷不忌不说,胃口还大得惊人。
就在颜如玉心思几转之间,宫官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位楼兰城第一美人,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姐姐好美,不愧是楼兰城第一美人。”
颜如玉微微一笑,“这位……妹妹也很美,没想到像妹妹这样的美人,也会来这样的地方。”
“怎样的地方啊?”宫官反问道。
颜如玉一怔,随即笑道:“很多人觉得我们这种地方不大干净。”
宫官笑道:“我看很干净,比西城那些大家族要干净多了,那些高门大户,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怎是一个‘污’字了得。”
颜如玉闻听此言,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特殊的客人生出几分好感,说道:“妹妹这番话,似乎有些耳熟?”
宫官道:“出自一本很有名的中原话本,我正好带了一册,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
颜如玉向来仰慕天朝,读不了各家经典,读些白话的话本小说却是没什么问题,在众多女子中,这也是值得吹嘘的资本。此时自然点头道:“我倒要瞧瞧。”
宫官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本小说,当然还有那个盛放着夜明珠的盒子,一并送上,“这是我给姐姐的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姐姐笑纳。”
颜如玉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册精装话本,放在一边,然后打开了盒子,她的脸庞立时被照亮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颜如玉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深深地望了宫官一眼,“好贵重的礼物。”
宫官笑道:“姐姐这是取笑我了。”
颜如玉沉思了片刻,道:“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接待过不少男子,可女子却是不多,不知妹妹此番前来,到底要做什么?”
宫官道:“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只想多留宿一段时间,与姐姐促膝长谈、秉烛夜谈。”
颜如玉能在楼兰城中成名并屹立不倒,自然不是容易被蒙骗的傻子,立时意识到不对,“躲避仇家?”
宫官道:“姑且算是吧。”
颜如玉把目光转向了披着斗篷、遮蔽了面容、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莞,试探问道:“这位是?”
宫官道:“姐姐还是不知道为好。”
颜如玉笑了一声,“我觉得也是,这种事情,我不仅不知道为好,最好也不要参与。”
说罢,颜如玉便端起了旁边的茶杯,效仿中原人的端茶送客。
只是宫官无动于衷,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姐姐还是不要这么心急,听我把话说完。”
颜如玉皱起眉头,“你是谁?”
宫官道:“我姓宫,单名一个‘官’字,熟悉的人都叫我官官。”
颜如玉有些犹疑不定,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少女的声音里却有某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威严。
下一刻,宫官挥了下手,只听得“噗通”一声,一具尸体落了下来,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并没有出太大的响声。
颜如玉神色不动,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大喊大叫,似乎对于死人早已经是司空见惯,哪怕死掉的人是她花费重金雇佣的护卫,然后她只是拍了拍手,就有两名丫鬟走进来,无声无息地抬走了尸体。
“说吧,要我做什么?”颜如玉明白对方不是为了她的身体而来之后,就放下了那些魅惑的伎俩,干脆是把话挑明了。
宫官仍旧保持着微笑,“姐姐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让我留宿几天,让外面的人以为姐姐在接待客人就好。”
颜如玉皱了下眉头,“就这么简单?可是有点小题大做。”
宫官很明白李玄都的意思,李玄都擒住了上官莞,以上官莞的身份,必然会招来阴阳宗之人,而他想要印证上官莞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要找一个暂时的藏身之处。西城是不保险的,目标太大,无论是段家,还是萧家,都不可能掩人耳目,而楼兰城外又是一片戈壁旷野,同样不合适,最合适的只有鱼龙混杂的东城。
这便是宫官领着李玄都来到此地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不可能对颜如玉明说。
宫官摇头道:“一点也不小题大做。”
忽然之间,颜如玉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了,而宫官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旁,与她并排坐在贵妃榻上,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显得十分亲密。
颜如玉近距离地接触这个女子,现了一点刚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如果一个女子只有一副面孔,那她只适合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没办法吸引所有的男人。所以能让无数男人追捧的女人,必然有许多面孔,并且能让自己在这些脸孔中随意转化,或高贵冷漠,或古灵精怪,或俏皮可爱,或温顺乖巧,或善解人意,或温柔可人,又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拙劣的模仿,而是觉得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半点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