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官以“缚仙索”将上官莞的双手倒缚背后,双足也紧紧捆住,使其动弹不得,再以斗篷遮掩,旁人便看不出什么异常。至于上官莞如何行动,倒也简单,宫官虽然看似是弱女子,但动用气机之后拥有千钧之力也不是什么难事,仅仅是单手便可托起上官莞,使其双脚离地,乍一看去,似是宫官挽着上官莞,实则是宫官托着上官莞前行。
宫官将上官莞打扮好后,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一盘冰轮渐渐移至中天,月光落在脚下的孔雀河上,波光粼粼,水光漫涌桥上,映照得桥上之人随着水波荡漾而忽明忽暗。
宫官笑道:“我们所在的这座孔雀桥位于东城和西城之间,既不属于东城,也不属于西城,紫府觉得我们该去东城呢?还是去西城呢?”
李玄都反问道:“如果仅仅是隐藏行踪,是东城好?还是西城好?”
宫官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东城鱼龙混杂,就像一个泥潭,西城太干净了,清澈如水,一眼就能看到底。紫府觉得是泥潭容易藏身呢?还是清水潭容易藏身呢?”
李玄都道:“那就去东城。”
两人往东城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桥头堡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出来盘问,里面隐隐有鼾声传出,睡得很沉。
从孔雀桥到东城的闹市,还有一段路程,这里多是单纯的客栈,租给那些想要进入西城却暂时还没有找到门路的外来客人,这些人大多非富即贵,所以这里还算安静。
宫官和上官莞并肩而行,就像一对十分亲密的好姐妹,宫官好奇问道:“上官姐姐,你是怎么现紫府踪迹的?”
上官莞感受到宫官搭在自己腰上的禄山之爪正蠢蠢欲动,尽管心中不愿,还是无奈开口道:“李世兴没有认出清平先生,我却知道清平先生的手段,我从李世兴口中知道了城外之事的经过后,就料定清平先生已经跟随萧翰等人潜入楼兰城中,所以我派人一直盯着萧家,稍有风吹草动,我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宫官点了点头,听不出是赞是讽,“上官姐姐心细如,见微知著,就是稍微鲁莽,这才成了阶下囚。”
上官莞自己明白,她不是鲁莽,而是有了执念,她将上次失手被擒视作奇耻大辱,时刻都在想着雪耻,于是想方设法对李玄都出手,结果就是更大的耻辱。
不多时后,东城的喧闹随着夜风传了过来。这也是楼兰城的一大奇观,鱼龙混杂的东城好似精力无限,无论白日黑夜,永远都是生龙活虎。
李玄都问道:“官官,东城的什么地方便于藏身?”
宫官似乎早就料到李玄都会有如此一问,回答道:“当然是妓院了。虽然这里的妓院比不了中原的行院,但胜在数量众多,人来人往,泥沙俱下。”
李玄都又问道:以你的了解,哪家更合适?”
“怎么,紫府改变主意,想要试试口味了?”宫官吃吃笑道,“我听说那些胡姬与中原女子很是不同,无论是相貌,还是……”
李玄都已经逐渐习惯了宫官充满恶味的玩笑,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问哪座妓院更适合藏身。”
宫官想了想,说道:“最醒目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这便是‘灯下黑’的道理,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去东城最好的妓院,找最好的女子。”
李玄都一度觉得宫官是不是喜欢女人,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从宫官的目光中现一抹狡黠,于是他改变了决定,说道:“好,就听你的。”
中原的行院除了“天乐桃源”之外,大致可以分为三等。最顶尖的行院占地极大,其内别有一番洞天,曲径通幽。女子多是姿色姣好,精通文墨音律,除了一众娼户女子之外,另有乐工、裁缝、工匠、仆役无数,使人身在其中足不出户,却应有尽有。行院内部被分成无数个独栋小院,许多权贵人物都会在此梳拢一个粉头,包下一座独栋小院,闹中取静,避世修养,可谓是名士风流。
不过在楼兰城中是没有这种行院的。楼兰城中只有第三等和第二等的妓院,第三等不必说了,基本上开门就是那档子事,毫无雅可言。至于第二等,比起最顶尖的行院,在风雅档次上并不相差多少,甚至还犹有过之,只是规模上有所不如,多是私宅或画舫形式,许多名妓不愿受老鸨辖制,就是以此自立门户。在楼兰城中,这就是最顶尖的妓院了。
在东城中,最顶尖的妓院其实就是一座私宅,每次只接待一位客人,而且价格不菲,甚至花了钱,也未必能被留下过夜。这类场所在江南等地并不稀奇,可在远离中原花花世界的楼兰城中,就十分罕见了。许多西城中的权贵人物,为了凸显自己与“贱民”们的不同,凸显自己不急色,有涵养,有风度,偏爱光顾此地,上行下效,从者无数,于是这里便成了整个东城最顶尖的妓院。
想要去这等地方,当然要提前好些日子就排队预约,而且还得备下不少银钱,明面上不能算是嫖资,而是给丫鬟婆子的打赏钱,送给此地主人的见面礼,能来到此地都是非富即贵的体面人物,当然谁也不能缺了这点银钱,要的就是面子。
宫官前不久还在西京城中,当然不会在这里提前预约,可她哪里是守规矩的人物,花了三百太平钱,便打通了门路。
三百太平钱,将近一万两银子,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算个小数目。李玄都如今的身家也就一万太平钱而已,真正有钱的是6夫人和秦大小姐,与他有关却不是他的钱。不过这次是宫官出钱,李玄都也不多说什么,若是让李玄都出这三百太平钱,他宁可找个差一点的地方。并非李玄都吝啬,只是单纯觉得不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