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拂轻声问瑟瑟:“可以吗,让阿舅抱抱?”
瑟瑟看看崔拂,又看看夏舜,很快笑起来,向夏舜伸出双臂。
夏舜一把抱过,多年来心中的缺憾骤然被充满,笑容从眼中绽开,柔声问瑟瑟:“瑟瑟,要不要阿舅给你玩个有的?”
“什么有的?”瑟瑟好奇。
夏舜虚虚握着她,双臂一展,将她抛起一点,瑟瑟咯咯地笑起来,奶声奶气地唤他:“阿舅,再高一点!”
“好,都听瑟瑟的!”夏舜大声答应。
将她稍稍抛高一点,又生怕摔到,连忙伸手接住,瑟瑟的笑脸在眼前忽高忽低,夏舜含泪带笑,真好呀,小小的人儿无忧无虑,就像从没经历过离乱忧患,藏在他心里的小阿鸾。
欢笑声中,独孤逊跪倒行礼:“恭贺陛下骨肉团聚!”
将士们纷纷跟着跪倒:“恭贺陛下骨肉团聚!”
崔拂呆住了,虽然她猜测过这个可能,但事到临头,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小听说过许多旧朝的故事,没想到,她竟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夏舜一手抱着瑟瑟,一手拉起独孤逊:“士英快起!”
他紧紧握住独孤逊的手:“士英,这次多亏有你,我和阿鸾都都要谢谢你。”
“陛下,”独孤逊低声道,“如今诸事圆满,还是尽快回复京,免得……那边再生枝节。”
他是说萧洵,那该死的混账!夏舜看了眼崔拂:“你去安排一下,用过朝食,立刻启程。”
火苗在灶膛里跳跃,小米粥熬得粘稠,葵叶饼一张一张烙出来,嗤啦一声,打好的鸡蛋液下了锅,迅变成一张金黄的鸡蛋饼,崔拂在堂中摆着碗筷,抬眼一看,夏舜抱着瑟瑟在小菜园里玩,瑟瑟跟他已经混得熟了,一口一声叫着阿舅,摘下一根脆嫩的小黄瓜给他吃,又指给他看前两天与独孤逊一起挖的“鱼塘”。
崔拂放好碗筷,无声地笑,果然是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哪怕从没有见过,哪怕相隔千山万水,只要再见面,依旧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阿鸾,”夏舜一回头看见了她,含笑说道,“吃完饭就要启程回家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
崔拂摇头,有阿兄,有瑟瑟,她还需要收拾什么?他们就是她的全部,有他们在,空着两手也是满足。
吃食摆了一桌,夏舜抱着瑟瑟走来,叫过避在厨房里并不准备上桌的妙寂几个:“师父、欧叔、五哥,都来坐吧。”
崔拂连忙坐过去,一手拉住妙寂,一手拉住老欧,轻声道:“走吧,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满心里暖洋洋的,阿兄这是随了她的称呼呢,他贵为天子,却能如此体贴她的心意,她的阿兄,一直都是这世界上最好的阿兄。
妙寂几个被她拉着,在堂中落坐下,夏舜放下瑟瑟站起,向着他们团团作下揖去:“这些年阿鸾多亏你们照顾,夏舜在此谢过诸位!”
慌得老欧连忙站起,哐当一声带翻了条凳,李五也站着,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妙寂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是,从今往后,都是一家人,”夏舜神色郑重,“只要有我在,绝不让阿鸾,绝不让你们再受一丁点委屈。”
崔拂握住他的手,是啊,都是一家人,这世界上最亲爱的一家人。
朝食过后,车驾启程返回复京,崔拂抱着瑟瑟与夏舜同坐,窗户开着,瑟瑟看着窗外,满脸好奇:“阿舅,我们要去哪里呀?”
“跟舅舅回家。”夏舜握着她的小手,一时一刻都不舍得松开。
“回家?”瑟瑟听不明白,“不是才刚离开家吗?”
夏舜笑起来:“那里也是家,不过现在,我们要去家,瑟瑟和阿娘以后跟舅舅在一起,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好,再也不分开!”瑟瑟伸出小手指,“阿舅,你得保证,我们拉钩!”
“好,”夏舜伸出小指,“我们拉钩!”
大手勾着小指,郑重摇了摇,崔拂笑出了声,只觉得有生以来,就属此刻最为圆满。
车外一阵銮铃声响,独孤逊催马赶了过来,瑟瑟探头出去,大声叫着向他招手:“独孤伯伯!”
独孤逊停住,笑问道:“小瑟瑟有什么事?”
“骑马好玩吗?”瑟瑟扒着窗户,眼巴巴地看他。
独孤逊笑起来:“要试试吗?”
“可以吗?”瑟瑟忍不住摸了下马儿长长的鬃毛,马儿一摆头,转过脸来看她,瑟瑟下意识地一躲,跟着却又伸手摸了下,咯咯地笑起来。
独孤逊笑着拉过了马:“瑟瑟要先问过阿舅阿娘才行。”
瑟瑟立刻转向夏舜:“阿舅,可以吗?”
此刻便是要他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给她,夏舜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连忙吩咐停车,亲手抱起瑟瑟交给独孤逊:“士英,慢点骑,别吓坏了她。”
“臣遵旨。”独孤逊笑着接过,圈起一臂围住,“陛下,那么臣先走一会儿。”
马儿小步向前走去,微风送来瑟瑟欢快的笑声,崔拂探头向外看着,听见夏舜叫她:“阿鸾。”
崔拂回头看他,他似乎很是为难,半晌,才又说了下去:“瑟瑟的阿耶是?”
崔拂觉得脸上有些胀,低了头,萧洵的名字就在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夏舜攥紧了拳头,强压着心里的自责和恼怒:“眼下瑟瑟不在,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