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架上,放着一个空瓦罐,是葡萄酿造的杨梅酒,吃剩留下的罐子。谢陵抬起手,抚摸着那个瓦罐,一瞬间,他脑袋里顿时冒出来许多画面。
——杏花坊中冒失的葡萄。
——成亲当日,含羞带怯的葡萄。
——阿婆故去?,窝在谢陵怀里寻求依靠的葡萄。
——分明那样柔弱,却胆敢反对衙门的命令,倾尽全力也要留住谢陵的葡萄。
——抱着杨梅酒,和他一起离开甜水镇,奔赴长安城的葡萄。
……
谢陵下意?识地呼唤出了葡萄的名字。心中的酸涩在提醒着他,那萦绕在胸口?,久驱不散的不是所谓的愤怒,而是失去?葡萄的难以置信和痛苦。
谢陵不肯承认这一切,葡萄离开长安,回到甜水镇,便是证明她对谢陵无丝毫余情,生前不欢而散,身后不留旧情。
既然?如?此?,谢陵深觉,自己不必对葡萄留有半分余情。他喃喃道:“死就?死了罢,本?就?是卑贱之人。人低贱,命也低贱。”
说罢,谢陵便要转身离开。他手掌微动,却不慎碰倒了摆架上的瓦罐。一切都?生在电光火石间,谢陵来不及去?接,便看到那土色的瓦罐,在他面前成了碎片。
谢陵痴痴地看着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想起小丫鬟所说,葡萄是病死的。因病而死,那该是何等的疼痛。
谢秦氏得?知谢陵来了闲香苑,心中焦急,连忙让钱嬷嬷来看。钱嬷嬷看谢陵站在屋里,双眸盯着地面的碎片,便道:“快来几个丫头,把?这屋里打扫干净。”
钱嬷嬷又转身对着谢陵道:“世子爷快离开这里罢,仔细别伤了手。”
谢陵不去?看钱嬷嬷,只道:“葡萄死时,你可看见了?”
钱嬷嬷见谢陵已经知道此?事,便不再隐瞒,轻声应道:“是。”
谢陵想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最终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她……去?时,可曾落泪?”
钱嬷嬷只得?如?实答道:“下人来禀告时,葡萄姑娘就?已经去?了,至于落没落泪,实在不知。只是……葡萄姑娘身形消瘦,想来是好一番受罪,临走时身子倒安详的很?,如?同解脱了一般。”
钱嬷嬷本?是顺口?一说,不曾想落在谢陵耳中,却如?同利刃一般,片片没入他肌肤中。
谢陵捂着胸口?,只觉得?里面放置了一块巨石,堵塞的他喘不过气来。
谢陵跟着钱嬷嬷,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启唇,说了句:“大概是落了泪的。”
钱嬷嬷不明所以,转身看去?,却见谢陵脸色苍白如?纸。钱嬷嬷正要上前询问,便见谢陵身形摇摇欲坠,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钱嬷嬷大惊失色,脱口?叫道:“世子爷!”
谢陵如?同秋日落叶,颤悠悠地倒在了地面。他从?鄞城到长安,始终绷紧着一根弦,那根弦是为?了葡萄。如?今葡萄离开,弦陡然?松开,谢陵这十几日的劳累,瞬间涌上身来,让他再也支撑不住。
谢陵仰面倒在地上,他眼睑微动,看着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口?中道:“那样的疼痛,定然?是落了泪的,落了的……”
眼睑沉沉落下,谢陵闭上眼睛。
谢陵全然?不知,自从?他昏倒之后,周围乱作一团。钱嬷嬷脸上挂泪,边指挥着丫头们请大夫,禀告谢秦氏,便命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把?谢陵抬上床去?。
谢秦氏得?知此?事,匆匆赶来,一看谢陵晕倒,面皮苍白如?纸,嘴唇干涸失去?了血色。再瞧谢陵身上的宝蓝直缀沾满了泥泞,竟是连衣裳没有来得?及换,就?这般赶来闲香苑,又晕了过去?。谢秦氏倒在钱嬷嬷肩上,嘴里长吁短叹:“我?的儿啊……”
乔姨娘陪着谢国公来了闲香苑时,谢秦氏已经哭了几次,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长安的名医都?来了国公府,给谢陵号脉诊治。大夫们一出来,谢秦氏就?忙问道:“陵儿怎么样?”
大夫道:“世子爷是舟车劳碌,身子用过了度。这一病,倒是不难治,不过休息几日,用些珍贵草药,拿来人参雪莲之类的养着就?是。不过除了这一遭外,世子爷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导致气血郁结于心,这忧惊交织,最是伤人。”
谢秦氏忙道:“要用什么药,只管去?用,若是不够了,来我?这里取。”
大夫摇头:“这并非是草药之事。而是要看世子爷心性?如?何,若是他能自己想通,这病便能不治而愈,若是世子爷不愿……怕是要一辈子醒不来了。”
乔姨娘闻言,顿时脱口?而出:“那不是成了活死人?躺在床榻,虽有知觉,但却动不得?走不得?的。”
大夫颔。
乔姨娘虽心中欣喜,口?中假做担忧地说道:“世子爷也是,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是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可世子爷一回来,就?往闲香苑赶,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葡萄身上,竟然?是把?国公爷和夫人都?忘记了。如?今,世子爷又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日后要做活死人的。可怜国公爷对世子爷一片良苦用心,到了最后,竟比不上一个女人。”
谢国公闻言,不自觉地拢起眉峰。
他平日里对谢陵这个世子最为?看重,因此?对他因为?一介妾室而忧思交织自然?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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