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指着六劫,对沈湘说道:“褚英百年呵护,幸将陛下的骨肉诞下来了。”
沈湘丝毫没料到褚英开局就能给她送了个惊天大礼,勾的她不得不问。
“……哪个陛下?”
“您的弟弟,大凉最后一位皇帝,沈沛。”
“……怎么生的?”
“靠左家百年护法,顺应天时,产下此子。”
“……生在皇宫?”
“命格太高,注定无法出生在皇宫外的其他地方。”
“……为什么?”
“褚英是不愿公主无路可走。”褚英道,“陛下若还活着,这个孩子若能再早一些出生,殿下也不必被逼而死……而且我……我不甘!”
褚英眉目狰狞,握拳砸地:“我经受什么样的苦难都无畏,我是不甘,不甘大凉气运未绝就要给帝让位,江山易旗,不甘……我儿还未出世,就要与国之气运同亡。”
苍黎怔愣了好半晌,默默走近了,睁着一双金色眼睛,圆溜溜又一本正经地看着褚英,还迅扫了眼她平坦的肚子,满脸遮掩不住的好奇。
六劫虽然傻了,但听见这话,傻得更彻底了。
沈湘默然无话。
她突然觉得悲凉,没来由的,说不清理由的。
她总觉得,她的不甘,与褚英的不甘,似乎相同又似乎大不相同。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无法弄清楚,自己是因何不甘,又与褚英有何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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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o章。痴人左明·
褚英的故事很长,跨越百年,要从左家说起。
左家前身曾是漠北的修仙大户,家中上下连同家仆都会些术法,后来会些奇门遁甲的左家家主助大凉开国皇帝打下了江山,虽有功,但家主深知功成名藏保平安的道理,卸了兵甲偏安一隅,当起了闲散土财主,好吃好色好繁衍。
等到了中兴之帝,年轻的左家家主与太子同窗,在太子的盛情邀请下,出仕为官,从此走到了朝前。
之后经历宫变等一系列风波,左家的后人这才后知后觉到初代家主决策归隐的英明,连连避退,却已是深陷官海,无法自拔,来不及了,只能随大凉王朝的气运同兴同衰。
等到昭公主时期,正统的皇家血脉也只剩昭公主和她的弟弟,幼帝沈沛。
幼帝即位时,才十岁,昭公主也没好到哪里去,再早慧,在凡人看来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姑娘。即便她雷霆手段震慑内宫,化解了宦官之乱,重用了几位老,玩了几招权衡,让朝中文武都各司其职,逐渐燃起能共建盛世的信心。
可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姑娘。
更要命的是,她的弟弟,皇帝沈沛,体弱多病又痴傻。
这之后,就是姓赵的起兵,江山割据。
短短五年不到,沈沛暴病而亡,臣子的信心碎了。没了皇帝,皇帝亦无子嗣,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公主越有本事,就越是悲凉。
公主有本事,但她太有骨气和野心了。她不肯屈尊嫁人,也不肯育一子解除皇位继承危机,她想自己称帝。
大凉的气运还未绝,还在公主身上。
可是除了她和她的那些兵将,无人想为她豪赌。
国师已说过了,姓赵的是承天运,有朝的气运在身上,公主……即便有,但男人为帝天经地义,公主若偏要逆这天地之道,必然走得辛苦,她辛苦,大家伙也辛苦,不如改朝换代迎个仁慈英勇的男帝来得轻松。
你看,这种道理不必解释,大家都能看出来。公主已经颠沛流离多久了?沈沛死后,大家即便跟随着公主,也在心中怨过,迷茫过。
褚英就是在沈沛病亡后的第十天觉自己有孕的,她的父兄是坚定跟随公主的将领,因此缘故,她被选调为内卫,担任沈沛的贴身护卫。
她真心认为沈沛不傻,只是说话结巴些,比常人反应慢些。他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还知道自己做主,也不是完全听人摆布的。
总而言之,她腹中有了沈沛的孩子,当时一同担任内卫的左家人也知道。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被姓赵的安插在队伍中的奸细知道了。
那时,公主被围王都外三十里的牧歌城,书信不通。
褚英在左家修士的护送下,紧急赶往漠北,路上遭遇截杀,来人众多,连照顾自己的嬷嬷都倒向姓赵的,告诉她,公主已被斩杀,十万败将追随,大凉已亡。
翻不出浪来了,褚姑娘。
褚英含恨自刎,左家修士抱着她的尸体说这是他爱恋的人,愿意用千金换她一具全尸。
敌人收了千金,也没有手软几分,刀枪开膛破肚,确认她就算还活着也生不出人来才作罢。
讲到这里,褚英没留一滴眼泪,只是平静道:“左明有心,在我自刎刹那,起阵护我和孩子全魂。”
这之后,她做了鬼,一直被左家存留在漠北,在她的自刎之地。
沈湘听出了不寻常之处,她问:“左明听起来只是个凡修,护人完魂起阵作法,这是邪道,他拿什么来交换的?”
褚英不知,褚英道:“我认为,左明只是身为凡人,但他的仙法不比天上仙要差。”
之后,褚英又道,她能感觉到,百年时间,她腹中的鬼胎在慢慢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