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水柔闭上眼,又饮一杯,打定了主意。
她就大慈悲,做一次仁慈的主子,借这小仙娥的十二分热心,完成她根除心魔的大计吧!
城郊客栈。
苍黎装睡,沈湘调息完毕,睁眼见苍黎蹙眉,呼吸也一阵阵不均匀,等了半盏茶,确信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拉开门,到楼下赴约。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前脚刚走,苍黎就睁开眼,慢悠悠跟了过去。
沈湘似个出笼的小鸟,飞着两只手臂一蹦一跳下了楼梯,轻盈落地,奔向堂厅一角的美女蛇。
让清道:“酒都烫好了,快来!”
沈湘:“哈哈!早前在集市上买了几包糖,快尝尝!”
苍黎不言不语站在楼上的阴影处,金色的眼眸暗中窥着他名义上的夫人晚上出门喝酒。
沈湘坐姿极其放纵,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蹬在栅栏上,仰头直接从酒壶中倒酒入喉,低声道一句:“爽!”
她将筷子头戳向桌面,戳齐了两根筷子后,一粒粒夹着酥糖嚼。
“哇!甜得很,这味道好熟悉!”
“凡界西边特产,这酥糖配酒,酒味缠绵,吐气都能甜醉。”让清说道。
沈湘与她对饮,学了魔界的划拳口令,又望了会儿朦胧白月,仍不见醉意。
而让清脸颊上已经染了两坨酒红,眼睛亮晶晶的,表情也不似平常那般冷艳,更亲切了些。
“夫人好酒量!”
“应是我鬼身不易醉。”沈湘谦虚,“我就是想,借着美景美酒,和让大人惬意畅聊一回。”
“天地之中讲求缘分,夫人很合我眼缘!”让清嘶哈一杯烈酒下肚,又道,“比魔尊对我脾气多了!”
“哈哈哈……魔尊的脾气,我也没完全对上。但有些人,可以不对脾气,你却能理解。”沈湘慢悠悠闲聊,引她聊向落月城之事,“魔尊在落月城失了双亲,又在处处诡异的鬼地方长大,脾气要是不怪,那就怪了。”
“所以说,落月城出事后,后续怎么处理的?”沈湘问。
让清道:“跟仙界打了一架,打到我爹差点出兵,推了他们仙界的碑。仙界的人要咱们给个说法,偏要说是我们魔界的锅……明明我们储君都没了,他们还偏要说是路伯伯做的,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确实是那什么水月镜的威力吗?”
“那谁知道,又有几个人见过上古法器?那些都是昆仑的东西,昆仑没落后,法器也都消失了,谁知道那群创仙界的得道天仙们都把法器藏哪里去了。说我们魔界夺去了,简直是可笑!”让清愤愤不平道,“我看他们就是想找个背锅的,那你找别人也就算了,凭什么总想让魔尊背锅呢?”
让清实事求是,带着几分醉意说道:“落月城一夜寂静,那些尸上都是魔气,这我们认。有魔气,那确实出手操控水月镜的是咱们魔修呗,我们又不是不认,路伯伯承诺,要找出真凶给他们个交待,结果是他们不讲道理,偏要说那么强的魔气,除了魔尊,还会有谁?”
“原来是这样算到了魔尊头上。”沈湘道,“如此看来,那些仙界的人如此想,也并不是完全无道理。”
让清摆手,无奈道:“是吧,你知道我们当时有多难受了吧,有口难言,证据可是条条都指向我们。没能真打起来,还得谢谢雪里行。”
“又是雪仙尊,他做了什么?”
“仙界一口咬定是路伯伯用的水月镜,几十个门派一起上门,要为死去的徒弟讨个说法,要路伯伯交出上古法器,并且乖乖伏诛,剑拔弩张之时,是雪仙尊顶着背叛仙界替魔头说话的帽子,指出我们魔界储君也死在落月城,路随霜的伤心并非作假,他觉得此事还有蹊跷,要大家都冷静,至少得给路伯伯一点时间来调查。”
让清喝空了两壶酒,不满地摇了摇空酒壶,叹气道:“路伯伯很感谢雪仙尊仗义执言,只是这事查了有八年,一点线索都没有,路伯伯跟雪盏夫人身体精神都大不如从前,加上那落月城又不能一直封着不让大家伙做营生,没办法,最后就不了了之。”
“仙界没再施压?”
“怎么会?这些年,谁要是不顺心了,就要上门来寻仇。变本加厉的在凡界抢我们的气运,一旦在凡界看到个魔修,那不由分说就是要替哪个师兄哪个师姐报仇雪恨什么的,咱们被不明不白打死的也不在少数……提起来就堵心!”
“事情不明朗,自然就不能定真凶,是吧?”沈湘自言自语道,她慢悠悠喝干最后一口酒,望着月亮沉思,“思绝楼,果然好多秘密。”
“对了……”沈湘问,“落月城死了多少人,具体哪门哪派,有没有名录?”
“有吧。”为了不让自己失态,让清忍住酒嗝,起身调息,吐出一口甜甜的酒气,眉目冷清了几分,“毕竟调查了八年,路伯伯可是专门辟了块地,把落月城能找到尸身的都埋了,还立了碑刻了名。没有尸身的,就根据仙魔两界来报的名字,一个个记录在册。”
“看起来,路随霜这人,做事坦荡。”沈湘托下巴沉吟片刻,“是他做的几率很小,丧子之后的伤心,从魔宫的边角细节和旁人的只言片语来看,不似做戏。如此一来,思绝楼中的人那么笃定真凶是路随霜,是执念还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