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望着他:“我保你卢氏不入贱籍。”
“殿下大恩大德,卢某来世再报。”他又深深一扣头,“只恨殿下生为女儿身,此为朝廷之憾!天下之憾!”说完话,再不犹豫,拿起毒酒一饮而尽。
卢谦气绝而亡,嘴角犹带微笑。
平阳静静看他一眼,转身走出牢房,对狱卒吩咐:“跟王利说,留个全尸,即便不方便安葬也焚烧成灰,勿让他人折辱尸体。”
杜平随着母亲离开天牢,外面天高云阔,艳阳高照,里面却是一团黑暗,一扇大门犹如隔开两个时间。
她适应了一下阳光,扶着母亲坐上马车时,轻声说:“母亲,我想去江南省。”
她想去好好看看,不是听别人说,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
只是她没料到,这一次离开,当她再次踏上京城的土地,已是数年后。
平阳送走了女儿,便在府中静待来客。
她看外头天气不错,便想亲自剪几枝下来插到花瓶中,花瓣上犹带着露水,她甚为喜爱,想再剪几株红色,红白搭配,更为美妙。
“殿下,王大人来访。”下面的丫鬟禀报。
平阳依旧爬上梯子,打量着哪一朵更加合适,闻言不动如山,淡淡道:“让他等着。”
丫鬟应声退下。
平阳剪好了花枝,抱着往书房前行,打开门便看到王利等在里面,她微微一笑:“劳王大人久候。”然后走到书桌前,一枝一枝照着心意插到葫芦瓶里面。
王利皱眉,他已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看到对方竟是在剪花,心下不悦:“殿下,你事先可没说要在牢里弄死卢谦,这回是什么意思?”
平阳停下动作,唇畔含笑:“冯辅都快养病一月了,身体也该好起来了。他老人家老当益壮,身体向来好得很,养好病再回内,恐怕又能干个十来年……”顿了顿,她慢悠悠捡起一枝花,插进瓶里,“我是觉得冯辅很能干,不过,王大人还有耐心再等十年吗?”
王利满腔怒火,被这一番话浇得凉心凉肺。
凭良心说,卢谦身死是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处理不干净。他先前生气平阳这女人先斩后奏,把人杀了也不来好好解释一番,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比起入,这些皆是微末小事。
“公主在朝中风评向来不错,出手大方,跟你交易一般不会吃亏。”王利道,“但公主先前做事可不是合作的态度,殿下,我们需要彼此坦诚。”
平阳笑道:“我很坦诚啊,欺君之罪我都愿意替大人担下,不过提前处死一个死囚,我以为凭大人之能根本不值一提。”
“公主弄死卢谦是为祸水东引?”王利道出自己的猜测。
“冯辅油盐不进,身上金钟铁罩引不进去的,而且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无须隐瞒。”平阳不大看得上王利,聪明劲儿够,机灵劲儿也有,毕竟做到刑部尚书,总有两把刷子,但这男人投机性太重,明眼人都知道他盯着内已经盯许久了,手段……也不甚光明。
她叹一口气:“劳烦王大人将卢谦的尸体烧成灰,届时我会送往冯家详述内情,毕竟师徒一场,辅心痛得都生病了。”
“哼,那老头子,未必是疼惜弟子,装病怕是为了避嫌。”王利也不大看得上冯辅,觉得这老头子太过中庸,左也怕右也怕,连蝴蝶震一震翅膀都担心引来狂风暴雨,忒胆小了。他自觉有朝一日等他当上内辅,必定雷厉风行做出一番政绩,名留青史。
“父皇那边,我也会亲自去解释,必定不让王大人难做。”
王利一颗功利油腻的老心脏哦,听了这话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与平阳相处下来好似都是他在占便宜,坏处都是平阳自己担着。他难得良心现,开口问:“有什么是需要老臣做的?”
平阳看他一眼:“令爱与皇孙已是适婚的年纪,你们可与东宫商议在半年内完婚,到时借着大婚的名头提议皇上大赦天下,给东宫赚点名头。”
王利一愣,他都做好吃点小亏的准备,岂料公主这一意见听着又是对王家对东宫有利的。他有些猜不出对方用意,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他觉得吧,所谓交易是要两个人都有好处拿才称之为交易,老是他占便宜就相处不长了,而且他也会怀疑对方另有谋算。
“太子对公主向来有偏见,公主明明心向太子为何素日里不多多示好?毕竟兄妹一场,太子也是需要公主的。”王利旁敲侧击。
平阳微微一笑,垂眸,剪下一截枝干:“太子那边,就需要王大人替我多多美言了。”她又拿起一枝插进瓶中,“一把年纪了,拉不下面子。”
王利对这话很是相信,心中腹诽,到底是孙太傅教出来的弟子,跟他一样的迂腐爱面子。唉,可叹皇上没有眼光,一个胆小鬼当辅,一个迂腐君子也能入,他王利能屈能伸天纵之才却迟迟没有机会。
葫芦瓶上快插满了,零落有致,红白相间,分外美丽。
平阳满意一笑,又将目光投向王利,嘴角笑意微微泛冷:“还有一件事,我已将永安遣往江南,她不会来碍贵府的亲事,请王大人回家好好与夫人说道说道,若被我抓到令夫人对平儿出手,恐怕事情不好善了。”
王利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想摇头,却有没有把握。张氏行事向来有些手段,不是那类温和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