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英道:“你房间还有一张空床,带这位林公子去吧,他姑且算是为师的记名弟子,每日跟你做一样的修行,一月后,若是有缘,为师为她行皈依礼。”
元青恭敬应好。
他转身就朝向杜平,正欲开口,看清她的面孔,顿时大惊。
虽然穿着僧服,虽然梳着少年髻,可是这张脸没变啊,而且这么一张脸,见过就很难忘记。
元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呆地口吃了:“你……你是……”他咽下口水,转头又去看师傅,担心自己在做梦,“师傅,她是……不是……”
弥英还是那副普度众生的模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温和道:“为师还有事,你把人带下去。”
元青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把人领出来,然后呆呆木木地往自己房间走。
杜平悠闲地跟在他身后,还有闲情四处张望,熟悉接下来一个月就要居住的环境。末了,她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元青的神色动作,噗嗤一笑,拍拍他肩膀,刚想表示点什么,这小沙弥仿佛被蛇咬了一样,立刻蹦得三尺远。
元青原本怔愣的脸上迅染上一层红,摸着肩膀一本正经道:“郡主,男女授受不清。”
杜平又是一笑。
然后她竖起手指挡在双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别这么叫我,你师傅说了,我是林施主。”
元青挠挠光秃秃的脑袋,幸好头都剃光了,否则现在恐怕就要被自个儿挠光了。他头一回想不通师傅的交代,憋了半天只是说:“我先带你去看看屋子。”
杜平咧嘴笑:“好啊。”
房间很简单,却也很干净。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这就是全部了。
杜平一边看一边意味不明地点头,然后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地形和环境。
元青唯恐她不满意,急忙解释:“这已经算好的了,其他僧人是好多人一个房间,更不适合您,或者,其实您可以住到公主那边,那里是整个寺里最好的一间,专给平阳公主留的。”
“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受公主提携,有机会来寺中学习,怎敢再叨唠公主殿下?”杜平一本正经作揖,“小生一心向佛,还请小师傅多多指教,平日里唤我林师弟便可。”
元青一愣。
若不是之前见过,光听眼前这番话,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元青到底也不傻,能被弥英收到身边,他自有过人之处。他点点头,合掌道:“林师弟。”
杜平微笑:“初来乍到,还请师兄帮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座师傅说了,我每日跟你做一样的修行。”
元青道:“寺里一共有四个殿堂,十二个院堂,我们隶属达摩院,每日早上晨练前先要挑水,你看到门口的大缸了吗?”他指了指门外,“每间卧室前都有,住里面的弟子负责填满,然后去演武场练武一小时,再去用早膳,然后还要学习文化课,然后再练武,招待香客是各堂弟子轮流来。”
杜平挑眉:“又学武又学文?”
元青自豪应道:“是。”
杜平笑了笑,低头一想,又问:“各个院堂有多少人?整个寺里一共多少弟子?”
“每个院有两三百,寺里大概两三千人?”元青有点拿不准,“各家堂院都只管自家事,像我们这种小弟子,跟其他院堂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武试了,每月比一次。”
杜平倒是很好奇,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究竟是母亲一力承担,还是靠着众多香客的进贡呢?她又问:“你说了武试,那是还有文试了?”
元青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其实只图识个字,也不求多高的学问。考试倒是没有,各堂教书的师傅会给公主推荐学得好的人,有机会的,会被公主给带走,据说是给公主做事去了,但大家每天练武就很累了,实在没精力学习。”
杜平笑眯眯地问:“那你学得怎么样?”
元青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还带着点稚气:“还好吧。”他不习惯夸奖自己,急着把话题转开,“郡,不是,林师弟为什么会来这里?不论学文还是学武都可以自己挑师傅吧?”
杜平“嗯”一声,咧嘴笑:“三人行必有我师,来这里向你们学习呗。”
元青又被说红了脸。
杜平脸上还挂着笑,脑中的心思已经跑得老远,说句老实话,在这番对话之前,她还猜测母亲是为了替小白脸出口气来恶整她,女扮男装来寺庙,她母亲是把年轻时没实现的叛逆在她身上试一把么?
不过,听这小和尚说完,她有点兴了。
对她母亲的布局,很有兴。
第二天,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杜平看到元青起床,立刻就跟着起身了。
元青顶着一对黑眼圈,看到旁边有动静,赶紧尴尬地背过身去。念了一晚上的四大皆空,还是没睡好,他对自己失望透顶。
他自幼身世坎坷,一心向佛,想要好好地继承师傅衣钵。本来同辈之中也算出挑,他觉得自己悟性不错,结果遇到这种情况,他终于意识到,他从没跟小姑娘相处过,以前唯一有的经验,不过是香客中遇到年纪相仿的女孩,但是,完全不像现在这样需要时时刻刻打交道啊。
元青垂头丧气,这是师傅给他的考验,结果,被他搞砸了。
杜平动作麻利,飞快地穿好衣服,然后站直身子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