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高阳回到书房,看见孙远航仍坐在原位,悠闲地喝茶。
奇怪的是,胡管家也在书房,默默站立一旁。
胡高阳朝管家使个眼色,急忙拱手道歉,上前道:“抱歉抱歉,失礼了,劳孙大人久候。”
孙远航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胡兄家中出事,我本欲先行离开。”他笑了笑,似无奈似头疼,“可惜,胡管家刚才来报信,止住了我的脚步。”
胡高阳也不知道生什么,目光射向管家。
胡管家慌忙道:“孙大人,老爷,郡主一直等在门口。”
胡高阳瞪大眼。
孙远航苦笑:“她在等我。”
肯定了hu总督的猜测。
第11章父亲曰,此女心高,终有……
讲起公主府和孙老的渊源,可不是一句话能说完的。
孙老官拜大学士,亦是太子太傅,也是平阳公主的启蒙恩师,平阳对这位老师一向推崇备至,所以等女儿满五岁,便登门恳求孙老收女儿为弟子。
结果,三请三拒。
平阳公主都要考虑换人了,杜平却不同意。
小小的杜平跪在孙府门前,一步一叩,如敬神一般尊重。孙繁是被小女孩逼出来的,对着小孩也没给好脸色,冷淡地说:“你是想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吗?”
小杜平摇头,正色道:“我跪拜的是学识,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的学识。先生,在我眼里,你的学识值得我如此。”
孙繁动容。
小杜平说:“我不愿蒙昧而生,蒙昧而亡,求先生指教。”
从此,杜平成了孙繁的关门弟子。
直至一年前,孙繁宣布杜平已经出师,无需再来孙府学习。
杜平也果真未再踏步孙府。
孙远航可以说是看着杜平长大的,看着父亲如何收下她,又如何赶她出门。那一天,他是被争吵声引过去的,父亲淡然地坐在椅子上,平静无波地望着书柜,避开她的视线。小小的少女伸手指着他,不敢置信,惊怒交加,厉声问:“你赶我走?”
父亲依旧坐着,淡淡地说:“你结业了。”
小少女的双眸怒火燃烧,指着手,一字一顿:“你赶我走?”
父亲不说话。
小少女冷笑一声,气得牙齿打颤,肯定地说:“你赶我走。”
父亲闭上眼睛,轻叹:“平儿,你天资聪颖,如今所学已足以立身,回去多研读女戒,一日三省,戒气戒躁。你我师徒缘分一场,应善始善终。”
“老师,你我之间,孰是孰非,你心中清楚。”小少女昂着脑袋,目光锐利,“我没有错。你教过我,人应有所坚持,不是吗?”
父亲又一声叹气。
“但是,我没想到,你赶我走。”小少女红着眼眶,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来,“走就走,谁稀罕!你这个老顽固!酸老头!以后别哭着求我回来!”
第一次见到有小辈敢当面责骂父亲,重点是,父亲竟然不生气,还苦笑一声。
他亲眼见到杜平走出他家大门,自那天起,再未登门。
孙远航头痛地揉着太阳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杜平这两都占全了,简直是最难对付的。他相信,他若在总督府坐到天黑,这小妮子就会在门口等到天黑,等到了明天,这事儿就成了全京城的谈资。
胡高阳这才第一次见杜平,明显对对手了解不够,他试探地问:“要不再等一会儿?万一她等不住走了呢?”
孙远航苦笑,摇头:“胡兄放心,我这就把人带走,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之前的事,还请多加考虑。”
胡高阳爽快地一摆手:“这算什么麻烦,不就是个丫头片子。”
“告辞。”
孙远航走至门口,不用找,一眼就可以看见她,没办法,长成那么一张脸,任谁都无法忽视。
杜平也马上看到他了,笑笑,向他缓步走来:“师兄安好?”
被你缠上还怎么安好?孙远航笑着点头:“都好。”
杜平嘴角一勾,挑了个对方最不喜欢的话题:“不知师兄今日來胡家是为何事?能在胡家碰到师兄倒是意外之喜,说起来,我们已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孙远航笑着打哈哈:“我也甚是意外,小师妹不知来此为何?”
杜平笑意更深,毫不掩瞒:“为杜家之事奔波,上门来冒犯了hu总督一回,师兄贯來知道我的脾性,像个火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幸得hu总督海量,也不与我这小姑娘计较。”
我是知道你的脾气,虽然躁了些,但也都事出有因。孙远航心念一转,这丫头心眼多得都快成筛子了,明里骂人显得没教养,这话却是她在暗指胡家行事做派不地道,不值得相交。心下一计较,他摸着胡子笑道,“我与胡家也是点头之交,不过有同科好友在湖广任职,托着hu总督给我送信。”
孙远航做事向来周全,一边说着,一边真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
杜平眼神一晃,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亲热地开口:“原来如此,原来师兄在湖广有好友,不知是哪位大人?”
孙远航一个脑袋两个大,脸上还是挂着笑:“我们堵在胡大人门前不成体统,不如?”不如下次?想着小师妹闻弦歌而知雅意,该是能听懂他这未竟之语。
杜平得寸进尺,抱拳笑道:“那就有劳师兄了,我正愁没有回去的马车,麻烦师兄送我一程,我们可车上慢慢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