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心累:“我只是担心姑娘心软。”
杜平哈哈大笑:“嬷嬷你的态度太明显了,我想装傻都装不过去,”她两手一摊,“没办法,我还是小孩性子,你们越不想让我干的事就越想试一试。”
郑嬷嬷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只得认命:“姑娘先去前厅等着,他的腿被门压折了,我去吩咐侍卫把他抬來。”
杜平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并未表现出愧疚或心疼的模样。
郑嬷嬷看她这反应才偷偷松口气。
杜严被抬到门口的时候,双手合拳,微微一颔,算是拜见。对方是他的晚辈,不好行大礼,以免谄媚太过。他扶着墙壁靠在椅子旁,冷汗已渗出脸庞,客气地询问:“可否容卑下坐下?”
杜平无可无不可地抬手,表示随意。
杜严不愿再耽误时间,虽然无礼了些,他还是选择开门见山,直接请求:“卑下这次来公主府是为……”
可惜,杜平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很没有礼貌地打断:“特地断腿来见我,是想多点儿提要求的筹码?”她脸上笑眯眯的,但说话很不友善,直刺人心,“你知道这招对我母亲没用,就想试试我会不会买账?”
杜严脸色未变,抬眸直视:“我更愿意身体健康地来见你。”
杜平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怎么不自称卑下了?”
杜严没有顺着她的话锋往下说,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血缘上的侄女是否愿意伸出援手:“杜子静,”顿了顿,“我小女当街被总督家小公子掳走,强行签下卖身契,而且已在官府备案。”
杜平眯起眼睛,并未接腔。
杜严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脸色,继续加重砝码,“小女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他很有技巧地停下,措辞圆润,“总督家公子说是要纳她做通房丫头。”
杜平盯住他,一眨不眨,神色慢慢舒展开来,声音却越来越冷:“湖广总督?”
“是。”
上月里最热闹的一件事,便是永安郡主当街鞭打湖广总督的小儿子,早已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日,杜平普通布衣打扮,想去珍奇斋里淘点稀罕货。
人在街上走,祸从天上降。
湖广总督的小儿子正骑马游街,一下子从人群中看到了杜平,刹那间眼前百花齐放,目眩神迷。他飞快踩鞍下马,命令随从拦住这小美人儿。
小公子长得一张俊脸。
从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
他摆出无比潇洒的模样,还拿折扇挑起小美人儿的下巴,拿出以往在风月场无往而不利的那套,从家世到才学都像雄孔雀开屏般地炫耀一番,说是要纳小美人儿入府为妾。
仿佛给了天大的荣耀。
可惜,小美人儿是朵食人花。
杜平笑靥如花,连话都没说一句,抽出鞭子就甩了过去,狠狠抽一顿。
随从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怎么都拦不住,小公子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喊,不要打脸不要打脸,一边不忘拿手捂着。
杜平偏偏就往他脸上抽了两鞭子,把那张俊美不凡的脸破了相。她多少控制了力道,结痂以后也留不下痕迹,毕竟不打算和湖广总督结仇。
末了,只扔下一句:“我叫杜平,有种来找。”
结果,竟真拐着弯儿地找上门了。
呵,有种。
第7章话虽如此,杜平却在犹豫是……
话虽如此,杜平却在犹豫是否该插手。
先,不清楚那小子是否知道她和杜家的关系。
其次,她已多年未见那个血缘上的堂姐,不知道长得像不像,万一是这老头儿夸大其词呢。
最后,关她屁事,连皇帝选的秀女都不一定是自愿呢。
杜平的脑子门儿清,仍旧稳稳地坐着,故作苦恼:“卖身契已在官府备案,一切已成定局,这事难有转圜。”
杜严并不放弃:“逼良为奴,为理不容,与法不和。”顿了顿,“何况,这是京城。”
京城并非湖广总督的地盘,总督若是知晓此事,绝对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尤其这事多少和公主府有点关系。
后面两句猜测杜严并未说出口,可是杜平却听出这话外之音。
杜平并不笨,相反,她脑袋灵得连总管太监都羡慕,那闻一知十的本事哟。
她脸色终于严肃了点,目光颇有深意:“你可以直接去击鼓鸣冤,朝廷行事你了解得很,想必难不倒昔日的状元郎。”
杜严道:“即使要狐假虎威,也得事先知会老虎一声。”
这句话,让杜平对他的的好感多了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杜平愿意说实话了:“我愿意见你,只是想羞辱你一下。就像当年你们对我母亲做的一样。”
“我知道。”
“那时候我娘去你们家,你儿子很不客气地说,”杜平语气仿佛漫不经心,但是一字一句分外清晰,重复得没有丝毫停顿,“滚!你这个毒妇滚出去!我二伯不是卖国贼!他肯定是受你的牵连!你竟然不救他!你竟然再嫁!你这个不忠不贞不干不净的势利眼!”
她压着喉咙说,连声调都惟妙惟肖。
说完,她还笑了笑:“我没记错吧?”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杜家。在她眼中高贵聪慧的母亲竟然被个毛都没长全的小鬼羞辱,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