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陛下还是太子,底下有个厉害弟弟想夺他的太子位,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鸳鸯壶,外表寻常,内里却是九曲鸳鸯壶的芯子,本意是毒死他哥,却不小心毒死了他嫂子。
要杜平来说,这个倒霉蛋弟弟也不想啊,正事没干成,反倒打草惊蛇,她外祖母这么一死,彻底成了陛下心头抹不去的朱砂痣,登基后立即追封为皇后。
有了这么一轮白月光在天上看着,她母亲自然也是陛下的心头宝,这么多的皇子皇女,只有她母亲是陛下亲手带大的,如珠如玉。
太子身为陛下长子,心里自然不服气得很,从小视她母亲为仇敌,长大以后关系也没变好,如今看到她母亲的名声比自己还响亮,心里那股子气再也平不下去。平时在皇帝面前还会装出两分兄妹之情,等她母亲一出事,那股子喜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当年她母亲休了她爹的情形她是没看到,不过据说太子摆了一场曲水流觞宴,乐极生悲,结果被陛下狠狠罚了一顿。等她长大,轮到她母亲和她后爹和离了,那日在宫中遇到太子,她亲眼看到这位舅舅大笑三声,真是自肺腑的高兴啊,拍拍她母亲肩膀,“皇妹真乃女中丈夫,没事,再接再厉,凑齐三个就能陪你打牌了。”
总之,只要看到平阳公主过得不好,太子就彻底放心了。这回又看到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此熟悉,杜平用脚趾想也知道跟她母亲相关。
“你舅舅是赤子之心。”平阳公主笑笑,她从来不说这位兄长的不是。
车轮滚滚前行,停于公主府门外。两人甫一下车,就见管家万伯上前禀报:“殿下,有客来访,已让那位大人去书房等候。”
平阳公主颔:“知道了。”说罢,她似笑非笑朝女儿瞥一眼。
杜平摸摸鼻子:“我以为你早猜到了,王尚书既知此事,他总要跟心腹商量后续安排。你在刑部埋线那么久,总不可能白费功夫吧?”
“如果我不回来,这会是你相劝的理由?”
杜平无辜眨眨眼:“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有客人找你呀。”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平阳公主一语揭破:“旁人皆道我明早才回,若无你暗中协调,怎会有人今日就来公主府?”
杜平装傻:“光天化日之下,我既没戴帷帽,也没坐马车,我这张脸这么引人注目,可能很多人看到我去了灵佛寺,聪明点的自然能猜到你会提早回来。”
平阳公主叹道:“这么不喜欢弥英大师?”
“呵。”杜平轻蔑一笑,“他也配让我不喜欢?我嘴里提到他名字都是一种抬举。”
平阳公主拿她没法子,也不多说,径直朝书房走去。
杜平像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
平阳公主停下,问道:“你跟着干什么?”
杜平眨巴眨巴眼睛:“我也关心这件事,想一起听听。”
平阳公主望着她,不说话,也不再往前走,就原地站这面无表情看她。
杜平讨好地笑笑:“不行?”
“你若是跟着进去,你觉得客人会作何感想?”平阳公主反问。
杜平想了想,赌咒誓:“要不我藏在窗户外偷听?绝不让人现!若是被人现,必遭天打雷劈……”
“够了。”平阳公主迈起步子,只扔下一句,“躲严实点。”
“一定。”杜平露出大大笑容。
书房窗户外,正好种有一丛芭蕉,碧翠似绢,玲珑可入画。她便躲在这后头,想着万一客人走到窗户,也有芭蕉叶子挡着,看不清楚。
她听到母亲关门声,随即那位来自刑部的官员起身:“见过平阳殿下。”
“免礼。”
“下官今日来意,是想跟殿下通声气,江南贪腐案已被送至御前,证据皆指向江南知府卢谦,恐怕这案子要不了几日,陛下就会定夺。”
“卢谦那人说不准……”平阳公主沉吟片刻,又问,“铁证如山?”
“是,铁证如山。江南官员一致指证卢谦,不少人都画押了,这一次,卢谦怕是翻不了身。”
平阳公主轻笑一声:“江南那一块,可真是团结,壮士断腕的决心也够。”
“于殿下而言,这回的税银怕也是难以追回。卢谦说是用在了赈灾方面,今日案子递上来,太子殿下知晓后,还劝诫皇上勿要追究,用在百姓身上也不算亏。”
闻言,平阳公主又笑了:“我那位皇兄,真是体贴万民啊。”顿了顿,她问道,“你觉得银子真用在了赈灾上?”
刑部官员露出一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表情,无奈道:“江南水深,这回证词又众口一声,大家的口袋应该都装满了。”
平阳公主沉默片刻,温声道谢:“情况我已知晓,今日麻烦你走一遭了。”
“能为殿下效劳,是下官的荣幸。”
平阳公主亲自送客出门。半晌,她折回书房,只见女儿双手撑在窗台上,笑眯眯地问:“人走了?我可以进来了?”
“进来吧。”
话音刚落,杜平娇躯轻盈一跃,翻身就进入书房。她不客气地挑个位子坐下,从身旁茶几上拿起小刀和苹果,熟练地削皮。一圈一圈的苹果皮都连在一起,足见刀功精湛。
“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像贼似的翻窗。”
杜平笑着奉上削好的果子,满嘴道理:“这样快嘛,事急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