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才从浴池里出来。
出来后,他又拿着宋姮的小衣端详了片刻,想着她会来找他吗?
若是不来找,他也有其他办法。
次日宋星河又让常敏将宋姮叫去了玄清,宋星河要将宋嫣送去乡下的庄子,宋姮却说没必要,并告诉宋星河她的想法。
宋星河听说要废掉宋嫣的一只手,并未觉得宋姮狠毒,反而认为这是最轻的惩罚了。
宋嫣足足昏迷了一天才醒来,睁开眼睛,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嘶哑的喊道:“秋织……秋织……拿水来。”
应声过来的却不是秋织,而是二等丫鬟碧琴,宋嫣看到她,才猛地想起秋织已经被抓起来,她伸手去接碧琴递来的水,感到手腕一阵剧痛,茶盏也打翻了,将被褥都淋湿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缠着白布,惊叫起来:“本姑娘的手腕怎么回事?”
碧琴看着她的手腕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嫣瞪了她一眼,怒道:“狗奴才,是不是你伤了本姑娘!”
碧琴被她吓得跪在地上,只得告诉她真相:“不是奴婢,姑娘您偷画四姑娘娘亲的画像,老爷为了给四姑娘做主,让常敏挑断您的手筋,废了一只手。”
宋嫣听罢,整个人都悲戚起来,她整个人都彻底崩溃了,双手抱着脑袋,癫狂大哭,她嘶吼着,声音如拉破风箱一般,“爹爹,你好狠,你待女儿好狠啊!”
此后,宋嫣便病了,宋星河为了让她好好养病,将她送去了莲华庵静养。
许氏送走宋嫣后,来玄清给宋星河回话,许氏道:“老爷就这么将嫣姐儿送走了,往后她可怎么办?”
宋嫣已经及笄了,也正是相亲的年纪,若是在庵堂里耽搁下去,误了青春,往后还怎么嫁人。
宋星河面色沉冷道:“若她知道悔过,本相自然会让人接回来。”
停顿片刻,他抬起眸子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相偏宠姮儿,对亲生儿女不够好?”这几日就听到府上的下人在议论,说他为了养女,亲生儿女都下得了手。
许氏低头道:“妾身不敢。”她不过随意提了一句,宋嫣的好坏又与她有何干系,只要她的婉儿好就行了。
宋星河却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说道:“你有想法也正常,没错,就算姮儿不是本相亲生的,本相也偏爱于她,但这么多年,本相何曾亏待过其他儿女,是她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当年宋家欠了白家多少,如今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替宋家偿还昔日欠下的恩情,世人都只知道是宋家当年收养了白家的孤女。
可谁又知道,当年白茉儿来宋府时,几乎将整个白家的家产都带过来了。
那时宋家遭逢大难,太子被废,宋老太爷身为太子太傅受到牵连,被罢官还抄了家产,是白家的家产养活了宋家人,后来他靠着科考重入朝堂,直到登上宰辅之位,宋家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这也是他为何坚决不参与党争的原因。
宋家欠白家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如今白茉儿只留下这点骨血,他待宋姮怎么好都是应该的。
平心而论,宋星河的确没有亏待其他儿女,唯独对宋嘉言苛刻了些。
许氏也无话可说,她看着宋星河,眼底露出一丝眷恋,她道:“不管老爷做什么,妾身都愿意听老爷的。”她娘家殷实,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做正头娘子不难,那时心甘情愿来给他做妾,还不是因着年少时那份心动。
宋星河的眼底透出诧异之色来,他看着许氏秀丽白皙的脸,他仿佛头一次认识她。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蒹葭,这么多年,是本相忽视你了。”
许氏鼻尖一酸,差点落泪,原来,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春雨绵绵,庭中花树含烟,石阶上青苔苍冷,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入水渠中,溅起浅浅的水花。
许氏派人送了几匹上好的贡缎过来,另有些珠宝饰,说是爹爹命她送的,宋姮欣然收下。
宋丞相此举,是为了告诉丞相府众人,不管她是不是亲生的,他都待她一样好。
果然,此事过后,那些懈怠的下人都开始打起精神来。
宋姮在府上的地位还和往常一样。
她倒不在意这些,最近有一事让她很是苦恼。
那条丢失的小衣,现在都不曾找到。
趁着屋内没人,春莺又凑到宋姮边上说道:“姑娘,要不您还是去找大公子问问,这是您的贴身之物,可不能落到他人手里。”
若是落到宋嘉言手里,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是被旁人拿走,那她家姑娘的名节便保不住了。
宋姮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去了。
她在沉雨院前踱步了半天,才迈开脚进去,她走到正屋门口,让外头的小厮去通报,须臾,鸣筝打起帘子走出来,笑道:“四姑娘来了,您在这儿是不需要通传的,尽管进来便是。”
于是,宋姮走入帘内。
宋嘉言身上穿着官服,大红色锦鸡补子服,头上带着官帽,帽檐压在秀眉上方,一双凤眼如墨玉一般,光华熠熠。
宋姮记得,今日是休沐,他穿了身官服,是要去衙门里么?
宋姮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问了句:“哥哥要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