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学楼表里如一,教室面积相对小,窗户还是黄漆格子窗,书桌比高一高二那批货窄,桌面不少涂鸦,不是数学公式就是化学方程式,还有谁谁是蠢蛋;唯一好处在桌沿钉了木条,可以拦住书立,整排书就算塞成扇形,也不见得爆仓。
言洲说:“别看这栋楼旧,它可是学校的龙脉,不然怎么那么久不拆?而且今年市状元就是从这间教室出来的,清北任挑,还有一个上学期物理竞赛保送清华,这妥妥的风水宝地啊!”
祖荷刚搬完书,满头大汗在吊扇底下坐着,拖腮冷笑,说:“我这张白纸往人民币身上贴一贴,也变成人民币了呢。”
对祖荷她们女生来说,还有一个不方便的地方:这层西面是男厕,她们上厕所得上楼或下楼。
二楼文科班女生多,出路被彻底堵死,只能往四楼爬。
祖荷在那一刻想起甄能君的吐槽,也不知道她考得如何,打算等补课时看一眼光荣榜。
补课这天从晚上六点开始,祖荷暑假没住荷颂嘉园,在祖逸风别墅那边,横穿城区踩点到达教室。
没有对面楼高一高二学生,整座校园都属于他们,一个月不见,有谈不完的话题,旧教学楼闹闹哄哄的,全然不像高三生该有的奋战样子。
祖荷个头高,一般坐后排,经常从后门进出,上学期和言洲一起坐进门第二组倒数第二排。
后排也是微型男生乐园,第三组末尾就围了一群男生,祖荷刚进门,不知谁欢快喊了一声“班花来了”。
在一班,“班花”俨然成了“憨妞”的代名词,专属于祖荷。男生喊揶揄,女生喊宠溺,甚至雯姐和科任老师有时想不起她名字似的,也叫“班花”。
跟“乖乖”一样。
那群男生齐齐望过来,人肉城墙裂开空隙,坐在中央的城主畅通无阻地望过来。
“喻池!”
祖荷惊喜蹦跶过去,男生们自让位。
“你来我们班玩啦!”
喻池和傅毕凯、言洲一样,每班都有熟人。快三个月不见,他又比上回精神许多,短利索,双目有神,面色红润,长裤掩盖那份特殊感,他好像跟以前来找熟人时没什么不同。
男生们意味不明噗噗笑。
清淡的笑意强化了那份精神气,喻池说:“对,来你们班玩一会。”
祖荷瞬时觉得跑四楼上厕所算什么,甚至上六楼也没大事,人家喻池在十一班,每天可要爬六楼。
“神耶,你好厉害!”
傅毕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喻池身后,说:“班花,你怎么知道他厉害了?”
男生们笑意更盛,有几个扑到桌上,险些把桌面的书推翻。
祖荷回过味来,只恼不羞,愤然捡起喻池面前不知道谁的书,直接砸向傅毕凯。
傅毕凯笑着往后门方向躲,那本书扑空掉地。
祖荷眼神追击,猛然瞥见唐雯瑛出现在教室后门,身边跟着一个女生。祖荷瘪嘴敛笑,灰溜溜捡书回到座位;傅毕凯也差不多反应,故作淡定挠挠头。
那个女生从后门进来,坐到靠走廊窗户单列的一组;唐雯瑛继续往前门。
祖荷抓住最后机会扭头,用几乎口型的低声冲喻池道:“你怎么还不回你们班?”
喻池笑容愈深奥,没有回答,还转了一圈手上的中性。
唐雯瑛踱到前后门间的半路。
祖荷跟言洲说:“明明前门就在楼梯旁边,她为什么要偷袭后门?”
言洲装模作样理着桌面的书,一副忙碌的模样:“不然怎么叫偷袭,surprise!”
唐雯瑛停在前门旁边,似乎等待一个追光灯,没有立即进来。
祖荷左手托着下巴,又拧过身,冲喻池无声说:“不走吗?”
喻池动也不动。
唐雯瑛负着手步入教室,立在进门处,眼神梭巡全班。
喻池,还!没!走!
唐雯瑛登上讲台,扶着桌沿,开始学期第一次讲话:“同学们先停一下手上事情啊——先欢迎同学们回校,我们今年‘开学’比较早,现在理论上还是暑假;从上个学期大家也知道,我们要在开学前上完高三所有课程,开学后直接总复习。大家现在已经不是高二的学妹学弟,荣升高三学姐学长,那么纪律问题全靠大家自觉,我就不想再逐一强调、啰嗦。”
唐雯瑛习惯性用手背推一下眼镜角,披肩拉面卷也随之整体动了动。
“其次,大家也注意到,我们班来了四张面孔——”
整个教室窸窸窣窣,一个个脑袋四处转动扫描。
唐雯瑛往靠走廊的单人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逐一介绍:“甄能君同学——”
祖荷情不自禁低呼:“咦?阿能学姐?”
言洲在旁低声提醒:“都成同学了你还喊学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噢……”祖荷不好意思瘪瘪嘴。
学校每年都会面向本市有限接收复读学生,当年高考分数上本科线的可以插班到高三班级,每班大概三四个。
甄能君站起来,稍转身面向全班同学,微微点头致礼。
她显然注意到祖荷,微笑有点生涩。
祖荷带头鼓掌,掌声稀稀拉拉。
唐雯瑛开始介绍另外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祖荷在学生会打过照面,另一个全然面生,应该是其他学校来的。